“小枞是吧,好帥的喽。”秦阿姨給衛小枞夾了幾塊臘肉,“聽你爸爸講,你是黃大畢業的?這麼聰明的?”
衛父替他謙虛,“黃大也還行吧。太調皮了,再認真點,紅大也沒問題。”接着又裝逼,“那年分數線高。”
衛小枞當場梗了一下。
“怎麼教育的?”秦阿姨倒是很捧衛父的場,她兒子在老家讀初中,中考高考她都計劃回去陪讀的。
“這孩子作業從小就是我管。他媽沒管過。”衛父淡淡到。
衛小枞看了衛父一眼,沒說話。
他5歲上一年級,老師同學講的方言一句聽不懂,寫作業連蒙帶猜,成績可想而知。
衛父偶然看到他作業本,當即變臉,給衛小枞講了兩遍題,衛小枞沒讀過幼兒園,連加減号是什麼都不知道,完全跟不上衛父成年人的思維。
衛父接受不了自己居然生了一頭豬,連扇衛小枞十幾個耳光後暴走出門一夜未歸。
後來過了半學期,衛小枞突然聽懂了當地方言,成績才慢慢上來。
他看着衛父跟秦阿姨大談教育經,甚至無中生有出不少父子互動的溫馨經曆,感覺衛父是不是精神錯亂了。
他埋頭狠狠吃菜,在心裡告訴自己,讓他吹,給他面子。
衛小枞太想把衛父這個包袱給甩出去了。
對于缺乏自我管理能力的男人來說,女人就是他們脖子上拴的狗鍊子。穩定的關系,能讓男人少作很多禍。
衛父總結到:“我啊,前半生都為兒子拼搏,财産都留給他們母子了。我衛建輝身為男人、身為父親,我問心無愧!”
秦阿姨感動到:“我就是欣賞你這樣有擔當的男人!”
衛小枞隔夜飯都要吐出來。
離婚分财産的時候沒玩過衛母,在衛父嘴裡變成了“财産都留給他們母子”。
真他媽會給自己臉上貼金。
衛小枞大二時剛申請第二學位,就接到衛父三進宮的通知,隻得放棄,開始到處打工去給衛父賺看守所的生活費,生怕給少了讓他在裡面受苦。
衛父怎麼有臉“問心無愧”的。
“來,陪爸喝一杯。”衛父吹得飄飄然了,拿了幾個杯子倒白酒。
秦阿姨說:“兒子來了高興,破例讓你喝一次。”
一破例衛父就喝了半斤。
飯後,秦阿姨收拾碗筷,衛父送衛小枞下樓。
“你要跟她定下來了?”衛小枞問。
“先過着呗。”
“我看她是個過日子人,你要跟她結婚我同意。”衛小枞說,衛父要是能結婚從此好好過日子,他甯願倒給衛父準備份彩禮。
“結婚不得給人養兒子啊?我傻啊我結婚。”衛父一副算計清楚的模樣。
衛小枞登時氣得發懵,“那你叫我來幹嘛?”
他還是把衛父想太好了,這秦阿姨多半又是他新的吃軟飯對象。
衛小枞突然納過悶來,自己這是被衛父當做行騙道具了。
渣男騙女人的第一步是什麼?立人設。
試問有什麼比一個拿得出手的兒子,更能證明男人成熟可靠的呢?
以前衛父愛找富婆和小姑娘,現在換了賢惠居家型,騙術也跟着變了。
衛父拉着衛小枞沿小區綠化往出走,低聲問,“你媽最近怎麼樣,跟你說什麼沒?”
衛小枞不可思議地看向衛父。
衛父一副好老爸的樣子,“我跟你說,别老跟你媽鬧氣,她就那個脾氣,咱爺倆都忍多少年了,跟她計較什麼?”
“她讓你勸我的?”
“我知道你現在翅膀硬了,不把爹媽當回事了,”衛父一臉讨好,“但是你媽畢竟是你媽,她一個女人不容易。”
衛小枞真想摳開衛父的腦子,看看他爸到底是個什麼品種的傻逼。被衛母騙個底兒掉,還在這心疼衛母呢。
“你倆都離婚多久了,你操心自己不好嗎?”
“離婚了我倆也是親人,有你這個共同的兒子在,别的女人能跟你媽比嗎?”衛父說得自己跟個情聖似的。
衛小枞拉開一步,看着衛父老好人似的表情,衛父有所圖的時候,最愛用這幅表情。
高中時,衛父衛母剛分居,暑假衛小枞去找衛父,衛父故意在城中村租了個鐵皮單間,假裝自己過得特别慘。
當時就是這幅老好人的表情,跟衛小枞說“你們母子過得好,我怎麼樣都行”,其實是想利用衛小枞回去替他跟衛母說好話。
衛小枞當時心酸得不行,臨走把身上所有錢都留給衛父了。
如今衛小枞已經奔三,他看穿了衛父的表演,當場毫不掩飾地嘲笑:“合着你是還想跟她過呢?”
衛母20年的壓榨和洗腦,已經徹底蛀空了衛父的人格——衛父就像個被白蟻蛀空的建築,白蟻在裡面爬的時候,還能勉力支撐,一旦白蟻撤走,就會立即散架倒塌。
自從跟衛母離婚,衛父整天不是牌桌就是酒桌,過得跟沒骨頭一樣稀巴爛,沒錢了就去女人身上混。
混來混去,發現還不如跟原配合算,又想利用兒子去讨好衛母了。
衛小枞打心眼裡看不起衛父。
他鄙視的眼神讓衛父當即挂下臉:“要不是你,我倆能離婚嗎?别人家父母鬧離婚,孩子都知道攔着。你呢?生怕父母過得好,還鬧着讓離!”
從小就是這樣,父母一吵架,就拉衛小枞站隊,最後倆人和好全靠調轉矛頭一起指向衛小枞。現在連離婚都賴在自己頭上了。
衛小枞受夠了給這對巨嬰父母背鍋。
衛父還不解氣,又罵:“什麼白眼狼,做出這種事!”
衛小枞涼薄開口:“你倆結婚也不是我讓結的呀,怎麼離婚我讓離你們就離了?你們原來這麼尊重我的意見呢?以前真沒看出來。”
“混賬!”衛父當即暴怒,一巴掌甩了過來。
衛小枞躲了一下,巴掌甩到了衛小枞的下巴上。
他看向衛父,衛父的眼球布滿紅血絲,那半斤酒開始起作用了,衛父僞裝的和善迅速掉落,露出内在躁狂易怒的本相。
“還敢不服?”衛父眉眼猙獰、兇神惡煞。小時候,這幅表情能把衛小枞吓到失語,被摔到牆上都哭不出聲。
衛父的相貌其實是儒雅款,年輕時就俊秀高挑,皮膚比女人還白。如今年近五十,仍然頭發濃密,連身材都沒有走形。
衛小枞像了他七成。
不,更多。
還有那如出一轍的骨子裡的懦弱。無論怎麼用外在去掩蓋,也掩蓋不掉的、負不起任何責任的懦弱。
衛小枞眼睛紅了。
一個你繼承了他的姓氏、血脈、性别和内核的人。他太次了,讓你擡不起頭做人。
為什麼,要跟他那麼像?
“翅膀真硬了是吧?對你老子這麼說話?”衛父酒意上頭,腳步踉跄着,又揮起巴掌。
為什麼,要跟他那麼像!
衛小枞感到怒火澎湃、恨意滔天。
他擋住了衛父那揮來的、走向衰敗的手臂,然後把正當盛年的拳頭,狠狠鑿向了衛父驚怒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