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永遠有兩根隐形的鎖鍊,每當你拼了命往前走了一步,他們動動手指,就能輕易把你往後拖三步。
就像以往的無數次。
沉重的陰雲壓在頭頂,逃不出,掙不斷,像被下了詛咒的“不祥”,與俞爍那“孽緣”兩字遙相呼應。
衛小枞開始不自覺地抖動,手指痙攣一樣握不緊,手機掉在地上,吧嗒一聲。
“衛小枞!”俞杉喊到。
衛小枞開始抽氣,眼神失焦地看着俞杉面前的空氣,下巴顫抖地開合,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兩行淚順着他驚恐的雙眼往下流,眼淚霹靂吧啦地砸下。
“衛小枞?”俞杉不明白怎麼一個電話人就變成這樣了,他連聲喊衛小枞的名字,衛小枞像失了魂一樣做不出回應。
他手忙腳亂給衛小枞擦眼淚,撿起衛小枞的手機,憂聲問,“你怎麼了?哪裡難受?”
俞杉抱住衛小枞,來回撫着他的背,然後不斷觀察衛小枞的反應,他摸到了衛小枞不正常的心跳。
衛小枞肌肉緊繃着,四肢僵硬,他透不過氣了,大腦暈眩,周身發了一層冷汗,一時間不知自己身在何方,也失去了對周圍的感受。
持續了好幾分鐘,那陣驚恐放過了他。眼前開始重新出現影像,聲音也逐漸回到他耳朵裡。
“不......不...不回去。”衛小枞從喉間擠出幾個走了音的字,他仍啜泣着。
又過了一會,世界重新清晰了,衛小枞的知覺恢複,手指帶着刺痛的麻,心跳歸于平緩,衛小枞長長呼出了一口氣,軟趴趴地癱在了俞杉肩上。
俞杉也感知到了這一點。他抱了衛小枞一會,然後雙手扶着衛小枞的肩,退後一步看他。
衛小枞的脖子支撐不動,頭重重垂下,他還是沒有力氣。
俞杉把他的臉擡了起來。
衛小枞半睜的眼睛對上了俞杉。
俞杉的眼神很複雜,有探究,有責備,有失望,有不解,以及一絲像是委屈又像是疼痛的淚光。
衛小枞眼睛睜大,徒然意識到剛剛發生了什麼。他像受傷的流浪狗被人看到了醜陋的殘肢,慌不擇路地想要躲避。
“你還敢跑!”俞杉要氣瘋了。
“衛小枞,”俞杉死死抓住他的胳膊,“你知道我認識你以來,有多受折磨麼?”
衛小枞羞愧得無地自容,眼淚再次滾落。
“你明明是喜歡我的,為什麼總要跑!”俞杉的聲音帶着壓抑,随即抱住衛小枞,“不要再瞞我事情。”
一個顯而易見、無可隐瞞的驚恐發作症狀,終于讓俞杉爆發了。
他無視衛小枞的意見,帶他去了醫院,夜間急診隻能開些安神的藥,詳細檢查要另外再預約。
然後提着藥、扯着衛小枞回了酒店。
衛小枞一直木木的,腦子呈放空的狀态,說話慢半拍。直到回酒店的路上,在車裡睡着了,重新醒來,才算切回了正常狀态。
隻是睡着之前的情緒波動,又像是在霧裡一樣,有些模糊了。
*
正常版的衛小枞,不僅對自己不久前的驚恐缺乏實感,同時對俞杉的擔心和生氣,也一樣開始沒有概念。
他像剛剛穿進這個身體,還在努力适應身份的重生小說主角,無法感同身受,隻得程式化地解決問題。
道歉——
“哥,對不起。”他萬萬沒想到,談戀愛的第二天就爆雷了。
在醫院的時候,醫生問他有沒有焦慮、抑郁等病史,他騎虎難下地承認了,感覺自己就是個被曝光的感情騙子。
他怕的就是将來戀愛濾鏡碎掉的那天,俞杉還得上網偷偷發帖問“想跟玉玉症男友分手,但是怕刺激他自砂怎麼辦”。
衛小枞一想就覺得自尊心受不了。
更重要的是,真讓俞杉背上這種道德包袱,就太害人了。
他甯願讓俞杉認為他是個情緒不穩定的巨嬰,可以放心大膽地甩掉。
俞杉坐在房間落地燈下的一把扶手椅上,面無表情拆開一瓶安神的口服液,遞給衛小枞。
衛小枞:“......”
承認錯誤——
“我就是...一點...抑郁,你知道,現代人都有點焦慮啊、抑郁啊這那的。”衛小枞努力描補,“就跟頸椎病似的,很普遍。”
衛小枞被俞杉冷眼盯着,一口悶了口服液,甜辣苦交織,難喝得衛小枞面孔扭曲。
俞杉擰開一瓶水給他。
衛小枞灌下半瓶,順杆爬地上前蹲到俞杉身前,爪子搭在俞杉的腿上,“對不起,我應該早點告訴你的。”
他睜大眼睛,仰着頭,努力扮演被雨淋濕的狗狗。
俞杉無視他的表演,低頭問,“你爸是怎麼着過你嗎?你吓成那樣。”
輕描淡寫——
不輕描淡寫也沒辦法,衛小枞每次極端爆發後都跟個死人似的極度淡漠,根本無法共情上一秒的自己。
“我其實跟我爸不太熟的,我以前跟他最多的交集,就是他想起來自己是個爹的時候,回家把我打一頓。”
衛小枞像在說别人的事,“但是我根本都不記恨他,他就是個可有可無的家庭編外人員。”聳了聳肩膀,“他當自己是我爹,我當他是空氣。”
俞杉歎了一口氣。
衛小枞忙伸爪給俞杉撫了撫胸口。
“我可能是前段時間沒休息好,所以今天才......反應大了點,”衛小枞扶着俞杉的大腿,“其實跟我爸關系不大的。”
配合審訊——
“嗯......有一段時間了,”衛小枞羞恥到,“症狀就是有時候有點擰巴......大部分時間都沒事的。”
“那個,qi......嗯,中度!”衛小枞見俞杉臉色不好,“真的,沒有很嚴重!嚴重的話會被要求住院的!我那個醫生說,不是必須吃藥的。”
“六院的,科室主任呢,博...博士。”衛小枞老實中帶着滑,眼睛骨碌碌轉,“所以不用再特意去醫院看的,我一般...休息好就沒事。”
“沒達到必須吃藥的程度,可以用那個...認知療法!定期咨詢啊什麼的。”
“咨詢過的!”一次也算。
“沒有輕生的想法!咋可能嘛!”衛小枞信誓旦旦。
他決不能承認。
擺爛耍賴——
俞杉對他的表演做出評價,“衛小枞,你現在就跟個人格分裂似的。”
衛小枞一驚,“沒有吧?”
他凝眉思索,眼睛快速眨了幾下,“人格分裂會有突發失憶的......”
我隻是記憶隔着層霧,有提醒的話我能想起來的,這應該算是抑郁中的“解離”,屬于大腦的自我保護機制......
衛小枞腦子裡快速過了一遍斷斷續續看過的幾本書,暗自松了口氣,确定地說,“對,我沒有人格分裂的。”
俞杉大馬金刀坐着,眼神卻透出一絲讓衛小枞心驚的疲憊,“衛小枞,我看見你這樣我心髒疼。”
“啊?”那一絲疲憊,讓衛小枞瞬間從旁觀者的視角切換回了自己。
他給俞杉添麻煩了。
他本人就是一個大麻煩。
衛小枞擡手按在俞杉的心口,有點慌地把臉貼上去,聽着俞杉的心跳,雙手攥着俞杉的衣服,“對不起......”
“你除了道歉還會别的嗎?”俞杉啞着嗓子問。他的聲音引起胸腔的震動,連帶着衛小枞的耳鼓。
衛小枞怯了,不敢再貼着俞杉,向後坐在了地毯上,感覺自己又要哭,“我不想拖累你的......”
他胸腔酸澀,低頭看着地毯,語無倫次地說,“我之前一直猶豫就是因為......我這麼麻煩的一個人......我......我真的不想讓你不開心,你如果覺得我煩——”
衛小枞哽咽着,極力忍住了,擡頭看向俞杉。
“嗯?”俞杉垂眸看着他,“我如果覺得你煩,你要怎麼樣?”
你可以随時終止。
你也可以當我沒來過。
衛小枞在心裡說,“我......”
怎麼說,都是一種脅迫。
都已經在一起了,就這麼随便撤銷,他又把俞杉當成什麼人了?
既然事先隐瞞了,如今怎麼做都是卑鄙的。
“你就當沒來過?嗯?”俞杉替他說出了未竟之言,“你是想說這個吧?”
衛小枞不敢接話。
“你接着說,我如果覺得你煩,你要怎麼樣?”俞杉嘴角緊抿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衛小枞看到了俞杉靜默神色下即将爆發的痛苦和暴躁,他猛然意識到,自己就是這樣把别人都逼成控制狂的。
他不能把俞杉也逼成關鄭光那樣。
衛小枞張了張嘴,“我......”他猛抽了一口氣,“......嗚嗚嗚!你别煩我好嗎?”
他重新撲到俞杉身上,抱着他的腰,“你不要煩我!我超級喜歡你的!”
徹底不要臉了。
心裡拐了八道彎,最後把逃避拐成了賴皮。
受罰——
俞杉要氣炸了。
他終于認清了一個事實,那就是衛小枞的脾氣就好比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
當他不想正面溝通的時候,能作出幾百種花樣來糊弄你、搪塞你。
俞杉眼見他一會撒嬌一會撒潑,一會貼身上扭動和蛄蛹,最後竟然把魔爪伸向了自己的□□,妄圖用美色來轉移矛盾。
他配合着衛小枞解開了腰帶,在衛小枞緩緩拉開...想低頭的時候,伸手托住了他的下巴。
“嗯?”衛小枞發出疑問。
俞杉指了指牆邊放花瓶的條案,“你趴那。”
衛小枞遲疑了一下,又看了俞杉一眼,紅着臉配合地趴了過去。
俞杉站起身,抽出了褲腰上的皮帶,走過去照着衛小枞的屁股狠狠一抽——啪——
“啊!”衛小枞大叫一聲,震驚地回頭。
俞杉拉鍊敞着,冷眼看着他,手又高高舉了起來。
衛小枞屁股火辣辣的,瞬間升旗。
俞杉又連抽兩下,衛小枞叫聲開始變形,簡直竟分不清是痛叫還是 *叫。
俞杉被他的反應搞得一口氣堵住,面色鐵青,忍無可忍,一把拽下了衛小枞的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