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熙攘間,她感覺後背連帶着右邊肩膀處蓦地受到一陣猛烈碰撞,她踩着細高跟重心不穩,腳步踉跄了下。
好不容易站穩在大理石地闆上,避免了在衆多人面前出醜的悲劇。
隻是手中被她忽略的玻璃酒杯就沒這麼好運——
杯中淺色酒液左搖右晃地碰撞玻璃杯壁,争先恐後從杯口沖出,在面前劃出一道完美弧線。
潑灑出的酒液落到離她僅一步之遙的沈清苒銀灰色禮服裙擺上。
周遭仿若被按下了定格鍵,她都能想象到其他人竊竊私語中的嘲笑。
頓時很想逃離這裡。
看着銀灰色裙擺上暈染開的一大塊酒漬,衆人皆是倒吸了口涼氣。
沒有預料到變故來得這麼快,看向姜棠的眼神都帶了幾分同情。
同時,預料中的讨論聲清晰入耳。
有看好戲的:“那是誰啊,膽子也太大了吧。”
“連圈内前輩都沒放在眼裡,活該她沒名氣…”
也有幸災樂禍的:“以沈清苒的性子,她這下可要完蛋咯。”
沈清苒的性格如她張揚的長相一樣,是圈内公認的脾氣暴且難搞,不可能容忍自己受到任何委屈和不公平對待。
現下姜棠潑了她一身香槟,讓她在衆目睽睽之下失盡了面子,等會她對姜棠做出任何舉動,其他人應該都不會意外。
沈清苒垂下眼簾,凝視着裙擺上那片酒漬,冷豔的容顔微微裂開,紅唇一勾,正要發作。
姜棠那股自暴自棄的勁已經過了,回想起小的時候在外面瘋玩總是把衣服勾破,外婆會耐心細緻地用針線在勾破的地方繡上好看的圖案。
經過外婆巧手縫補過後的衣服煥然一新,根本看不出原來曾經破損的痕迹。
這種辦法用來遮蓋酒漬,應當可行。
她真誠望着沈清苒,語氣柔和而堅定:“真的很抱歉,我有辦法補救。”
沈清苒眼皮斂下,紅唇一張一合,帶着一絲探究:“你能怎麼補救?”
姜棠轉過身,周圍看戲的人自發給她讓出一條通道。她從簽名闆旁的小桌子上挑了兩支油性水彩筆,走到沈清苒身邊蹲下。
衆人再次聚集起來,好奇地目光紛紛投向姜棠,都很想知道她所說的補救措施。
沈清苒雙手環胸,冷豔到不可方物的精緻臉蛋微微低下,居高臨下審視着姜棠的一舉一動。
當她目睹姜棠行雲流水的繪畫動作時,眼中閃過一絲驚訝,而當成品展現在眼前,她的神色明顯緩和了許多。
等裙擺上的顔色幹透,姜棠輕輕撫平裙擺,站起身來,往後退了一步。
成品全貌展現在衆人面前。
眼前是一朵栩栩如生的山茶花,僅用幾筆便勾勒出整朵山茶花的脈絡,酒漬處巧妙地化作花瓣上的露珠,晶瑩剔透,渾然天成,完全看不出這是由一場意外造就的。
本着看戲想法的衆人看到這一幕,齊齊驚歎:“這也太美了吧!”
“好像那裡本應該配點裝飾。”
“山茶花跟沈清苒很配呢!”
“她是誰啊?沒看出來還會這門手藝。”
聽到這些不加掩飾的贊美,沈清苒表情舒展,怒氣消散,環胸的手放下,臨走時輕聲提醒:“下次注意點。”
随着沈清苒的優雅離去,衆人也紛紛轉移陣地,繼續穿梭在人群中談笑風生,仿佛剛才的小插曲從未發生過。
沒人注意到角落裡一個女人眼睜睜看着姜棠輕而易舉化解了這場意外,憤憤揪着牆根處觀賞性的蘭花葉。
一位身穿制服的侍應生路過,看到那盆快被揪得光秃秃的盆栽,好心提醒:“女士,這是觀賞性蘭花,請您小心。”
女人這才放下手,甩下一個難看的臉色,轉身消失在牆角的陰影中。
姜棠不得不慶幸她閑時學了一手繪畫,平時制作纏花時用的卡紙圖案也是自己畫的。
否則她還真無法畫出如此流暢的山茶花。
經此一出,她已經沒有心情再去大佬面前混眼熟了,随便找了個沙發坐下,等待拍賣會的開始。
宴會廳二樓。
應夢淮剛找主辦方溝通了些事情,出來時四下看了圈,才在玻璃欄杆處看到陸尋昭的身影。
陸尋昭身形颀長,一身銀灰色西裝慵懶随意,端着酒杯的手随意搭在欄杆上,視線落在一樓某處。
顯然剛才的小插曲已經被他盡收眼底。
姜棠的處理方式讓他有些意外,卻又覺得這是她能做出來的事。
不卑不亢,從容應對才是她本該有的面目。
隻是……
陸尋昭眸色暗了幾分,目光緊緊追随着消失在牆角那道風風火火的背影,捏着酒杯的修長指骨緊了緊。
“六哥你在看什麼呢?”
應夢淮走過去,循着他的視線好奇往樓下看了眼,并未發現有什麼特别。
這個地方正好是一樓的視野盲區,應夢淮看不到姜棠實屬正常。
陸尋昭收回目光,仰頭将紅酒一飲而盡,喉結滾動兩下:“沒什麼,拍賣會馬上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