棕發婦人說的話,像一根刺深深紮在她心口,心髒每跳動一下,這根刺就要往裡紮進去一寸。
當她剛得知要和陸尋昭聯姻時,她不是沒仔細想過。
陸家是豪門名流圈之首,姜家難以望其項背。
更何況她從高高在上的姜家獨女變成不受喜愛、克死母親的掃把星。
是豪門圈裡人人選擇避而遠之的存在。
若是陸家選擇明哲保身,不想與争鬥擺在明面上的姜家扯上關系,大可将這門娃娃親當做長輩的戲言,一笑而過。
那陸尋昭履行這個承諾,将她從姜家這池深潭中撈出來,救她于水火,是抱着什麼心思呢?
她越想,思緒越繁雜,好像被一團胡亂纏繞的線緊緊困住。
兩片厚重的窗簾嚴絲合縫地挨在一起,沒有一絲光亮傾洩進來。
一如母親去世後她在姜家生活的那十年,暗無天光,不見天日。
室内被黑暗籠罩,靜谧如水,隻能聽到彼此起伏的微弱呼吸聲。
這句話問出口,姜棠頓時後悔自己的多嘴。
人生的事哪有這麼多因為所以,像現在這樣相安無事地過下去也挺好。
知道的越多,反而會讓她受其侵擾。
身後綿長呼吸依舊,看來陸尋昭沒有聽到。
正當她松了口氣時,陸尋昭帶着戲谑的微啞嗓音在背後響起:“陸太太半夜不睡覺,腦子裡都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說話帶出的灼熱氣息盡數噴灑在她嬌嫩的後脖頸,都能想象到陸尋昭說這話時漫不經心的表情。
好像什麼事對他來說都不值一提。
纖長睫毛輕輕顫動了下,姜棠閉上眼睛,軟唇嗫嚅:“沒…沒亂想。”
身後傳來輕微響動,男性荷爾蒙的氣息夾雜着浴後沐浴露的清新香味更加靠近了,幾乎将她全身籠罩。
緊接着,陸尋昭用不疾不徐的語調說了句:“陸太太若是不困,我們可以做些其他事,反正夜晚還很長。”
說話時,陸尋昭把“其他事”三個字咬重,姜棠聽得格外清晰。
就算再遲鈍,也反應過來他這句話裡的隐晦含義。
耳尖彌漫上胭脂色,為了避免發生不該發生的事,她不動聲色往床邊挪了些距離:“我困了,睡覺吧。”
語速極快,生怕晚了一秒就會被陸尋昭吃幹抹淨似的。
餘光看了眼縮在床沿像團小兔子的少女,陸尋昭眼底閃過一抹轉瞬即逝的笑意。
喉間帶着點輕笑,薄唇溢出幾個字:“我不會吃人,睡吧。”
姜棠雙眼緊閉,當做沒聽見。
過了一會,她往裡挪了進去,聞着薄被上沾染的點點木質香氣沉沉睡過去。
翌日。
金色陽光照進室内,悄然爬過窗台,在瓷白磚面上投下一道淺淺光暈。
手機鈴聲蓦地響起,如同催命鈴般響徹卧室。
姜棠半睜開眼睛,意識還有些恍惚,下意識往身邊看了眼。
身側空無一人。
若不是身側床單上還殘留了些許餘溫,姜棠都要懷疑昨晚的一切是她的夢。
手機鈴聲還在不知疲倦地響着,她從被窩伸出手去床頭櫃上摸索,接通電話:“喂?”
擁有着比雞還健康的作息、每天早上不到六點就起床的餘皎皎女士掐着時間打過來叫早:“師父早啊!”
“早…”姜棠打了個哈欠,聲線還帶着點困倦,“有什麼事嗎?”
餘皎皎笑嘻嘻的:“師父什麼時候有空來直播呀?粉絲們都在催呢!”
姜棠掀開薄被下床,長至腳踝的淺粉色綢質睡裙劃過床邊,留下一道迤逦的痕迹。
她踩在米白色地毯上往浴室走,邊回答餘皎皎:“今天吧,我正好有時間。”
餘皎皎:“好耶!”
洗漱完畢,姜棠走到化妝台前正要落座,餘光瞥見台面上與之格格不入的古樸木盒。
視線在上面停頓了兩秒,她伸出手去小心掰起古銅色搭扣,掀開蓋子。
長期鎖在小小木盒裡不見天日的玉镯澄澈無瑕,由上等暖白玉制成,外表光滑細膩,無端給人一種甯靜祥和的感覺。
隻看了一眼,她就匆匆合上,小心翼翼捧起木盒,拉開化妝櫃放好。
這傳世珍寶要是不小心磕了碰了,十個她都賠不起啊!
走進衣帽間換了身黛綠色旗袍,挑了幾個合适的首飾佩戴上,在近十點的時候,她坐上龔叔的車。
沒有陸尋昭在,她懶得端出名門貴女的姿态,坐姿随意,懶散靠在座椅靠背。
指尖在手機屏幕上劃來劃去,找上一次的直播回放看。
時隔半個多月沒直播,她都快要忘了上次直播内容。
指尖忽然一麻,屏幕上有條好友申請彈出,她很快通過。
為了避免再出現認錯人的尴尬事,姜棠這次學聰明了,等對方先說話。
下一秒,聊天框彈出一段話:
「老師您好,我是《舊夢》導演應夢淮,想向您訂制一批手工纏花配飾,請問您最近有檔期嗎?」
看到這個名字,姜棠神情正經起來。
對方可是應夢淮!!
凡是他制作的電影都力求完美,精益求精。
不僅對演員長相和演技要求高,對服化道的要求也是圈内出了名的挑剔。
那他定制手工配飾也不奇怪了。
姜棠指尖輕點屏幕,把昨晚誤發給陸尋昭的消息轉發過去,盯着聊天框界面靜靜等應夢淮的回複。
很快,應夢淮的消息就彈了出來。
MH:「我接受。」
MH:「請問您怎麼稱呼?」
姜棠咬着下唇思考要怎麼回,畢竟之前沒接過金額這麼大的訂單,也沒有顧客問她該怎麼稱呼,更不想暴露自己的真名。
思考間,對方又發了條消息過來:「有時間來榕城面談嗎?或者我去找您。」
姜棠眼眸瞪圓了些,連忙回:「不好意思,小店隻做線上訂單~」
為了表示自己不是故意不接受面談,她還找了個較為友善的表情包發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