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裕賢今日沒出門去會友,葉雅芙離開時,他正坐屋内看書。
屋外大房夫妻二人的對話,吳裕賢自然聽得清楚。
支摘窗半開着,透過窗戶,看到對面東廂内繼兄也手捧書在看,吳裕賢握住書冊的手,更緊了些。
這是第一次。三年多來的第一次。
自從繼兄摔斷了腿,家裡給他治了一陣後見費錢也不一定能治好、就不給他治了後,他就把那些書徹底都收進了箱幾内。自那後,再沒見他碰過書。
而今日是第一次,第一次重新又捧起了書來。
吳裕賢再無心溫書,隻把書擱下,站起了身。
屋内,正百無聊賴,靠看閑書打發時間的柳嬌蓉見狀,立刻問:“又要出門嗎?”
“嗯。”吳裕賢背對着她理冠、收整衣裳,臉上表情很凝重,但聲音卻一如往常,“會了幾個朋友交流學問。”
柳嬌蓉有些失落。
她手指絞着裙帶,低聲嘟囔道:“怎麼天天都出門。”
回過身來面對着妻子時,吳裕賢臉上陰霾一掃而空,換了副溫和笑容,他低聲哄道:“是之桓弄了套往年的秋闱考考題,我們打算集衆人智慧,花一天的時間把試卷做了,再給縣學裡的夫子看,看能是什麼水準。”
見是如此,柳嬌蓉哪怕心裡再不高興,也支持了丈夫。
“那你快去。”
“我走了。”臨走前,吳裕賢在妻子鬓發上吻了下。
柳嬌蓉紅了臉,隻羞澀催他快走。
哄好了妻子,吳裕賢這才大步而去。
出了門,下意識的朝東廂房看去一眼。
吳容秉就靜坐在窗下看書,對面西廂的門打開,出來的人有朝他這邊瞥一眼,他餘光窺到了。
但吳容秉沒有任何的動靜,也沒因此做出任何反應。隻是裝着沒看到人的樣子,繼續翻閱着手中書籍。
既走出了這一步,吳容秉便沒想過再回頭。
困于泥潭太久,似乎都忘了曾經的雄心壯志。
這些年,他一直都被困在了“再不能入仕為官”這樣的低迷情緒中,并反反複複的内耗着。卻沒想過,朝廷禁身有殘缺者為官,卻未禁其參加科舉。
更未不準廢了腿的人讀書。
葉氏有一句話說得很對,也是那句話點醒了他。
她說,就算不為自己做打算,也得想想康哥兒。
所以,為康哥兒,他也得振作起來。
就算最終仍是殘廢之人,也無大礙。
他的日子再差,也就是如此了。
何況,那姜氏母子好似十分害怕他重新振作起來。既如此,那他就更要好好活着,好好去規劃一下自己的人生了。
對待心存惡念之人,倒也不必仁慈。
但治腿,包括繼續讀書考試,還有養康哥兒……都要花費不少銀子。往後這個家,不能真隻靠葉氏一個人操持着賺錢,他總也得出力,共同分擔。
何況,葉氏如今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她又在盤算着什麼,他并不清楚。她能在這個家呆多久,也是未知。
所以,他不能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
他總得靠自己另尋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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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雅芙忙了一上午,又背了一背簍的草藥回來。
同早上鋪曬的分隔開,上午剛采的草藥,她曬在了房間門的另外一邊。
吳容秉已經做好了午食,又是面疙瘩湯。雖然望着就沒什麼食欲,但葉雅芙很累,也就懶得再進廚房去重新做了,隻将就着吃。
吃完,吳容秉去刷碗,她則跟着去廚房打了熱水洗臉。
大鍋的中間有個湯罐,燒鍋時把湯罐裡加滿水。等鍋裡的飯食煮好,湯罐裡的水也煮沸起來。
待竈膛裡的火滅了後,湯罐裡的水也會漸漸冷掉。
葉雅芙就是要用這種燒沸了後再自然放涼的水洗臉,這樣的水比較幹淨,且洗臉不傷皮膚。
這兩日她堅持沒再往臉上塗抹那些劣質胭脂,養了兩天的皮膚後,膚質明顯比之前好些許了。
再加上覺睡得好、睡得足,氣血也就足,氣色自然起來了些。
上午去山上采藥,路上看到蘆荟,便擱了一片蘆荟肥碩的葉子帶了回來。
一會兒洗完臉,她打算在臉上敷抹蘆荟的汁液。
但葉雅芙也不知這裡蘆荟的品種同後世的是否一樣,所以,抹臉上之前,先在小臂上抹了點。
等過了差不多一刻鐘時間,見小臂上并未有過敏迹象,葉雅芙這才拿刀把蘆荟切成薄薄的塊兒。
然後伸手,在臉上幾個地方輕輕揉按幾番。人臉部也是有許多穴位的,多按一按某些穴位,可促進吸收,可以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等做完這些後,才把這些蘆荟片兒一一排好,整齊劃一的鋪臉上。盡力的保證了,臉上每一寸肌膚,都能得到蘆荟汁液的滋養。
等到忙完這些,她才從銅鏡裡瞧見身後男人似乎在盯着自己看。
她轉過身去,問他:“覺得這樣吓人不?”
“還好。”男人心平氣和着答。有了之前的種種,他也見怪不怪了。
“那你看着我幹什麼?”回過身去,葉雅芙又對着鏡子在臉上拍拍按按。
“有件事同你商量一下。”吳容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