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不,”這番誇獎令聶盡燃頗為受用,挺了挺胸.脯得意道。“百曉生的名号不是白叫的!”
“那你這次來德陽,也是要去天歸院參加天峰大會?”她好奇道。
“天峰大會?不不不!”聶盡燃連連擺手。
“喔,看來是我猜錯了。”
“聶某哪有那個本事,此次是去參加入門會考的。”
“原來如此……等等,會考?”林幼月滿臉狐疑,“你不是已經是修士了嗎?”
聶盡然表情古怪,隻覺得自己面對的是一位兩耳不聞窗外事的閨閣貴女,但觀她旁邊這位,又不像是初出茅廬的樣子。
照理說不應該如此無知啊……
“普通散修是沒資格參與天峰大會的,除非被各區域獵門推薦才有那個機會,這名額少之又少,還有一種,則是以正統門派弟子的身份參與,但拜入某門派後便不能改入别家了……而絕大多數人之所以成為散修,目的就是考入四大宗院。”
“要先當上散修,才能加入四大宗院?這又是何故?”她依然不解。
“姑娘還真是什麼都不懂啊,”他抿下一口茶,耐心解釋,“能加入四大宗院的,要麼天賦異禀被内門看中私下招收,要麼自行後天修行,通過層層考核,再從外門雜活弟子幹起。”
那天歸院招收弟子竟然如此嚴苛啊……
林幼月暗歎一聲,幸好當年拜師時沒選天歸院,否則以她這個資質,不是被整日指點,就是被嘲笑吧。
一個師弟嘲笑她也就罷了,十個一百個,那是絕對受不起的……
“這會考,據說放在以前還算容易,畢竟修士稀少,直到……”聶盡然頓了頓繼續道,“百年前長歌聖人自創的《看道》問世流傳,就此,不論男女老少都有望‘悟道’踏入修行大門,于是世間底層修士愈來愈多,因此每年進入四大宗門的條件愈發苛刻,慢慢地,演變成大家先自行修行,等到覺着自己有那個能耐了,再參與會考……
當然,部分修士一開始便決意投入小門派;也有一部分自悟其道後,再不屑于去與成千上萬人争奪為數不多的名額,鐵了心做散修。”
林幼月七歲拜入雲璃聖人門下,她還從不知曉外邊的規則如此錯綜複雜。
而長歌聖人的《看道》她年幼時也曾習過,其中道義能使尋常人輕松“悟道”。
“悟道”是修行的門檻,教人吸納天地靈氣,悟得淺薄尚能強身益體,領會深刻有望延年益壽。
不過絕大多數人也止步于此了。
至于術法則是更深層次的境界,大道三千,多種多樣,而越是到後面,人與人的距離便拉得越發遙遠,乃至雲泥之别。
“明明沒有天賦還要紮堆往高爬,殊不知有人的生來就站在山頂。”宿钰嗤笑一聲,嗓音散漫,“實在愚蠢又可悲。”
他刺耳的發言聲不大不小,卻幾乎一字一句分毫不差地落入其整層人耳中,哄鬧的氣氛陡然一凝,一道道眼刀使了過來。
師弟真是厲害,一句話得罪一群人。
林幼月與聶盡燃兩人不約而同地縮了縮脖子,始作俑者卻全然無視那些陰冷的目光,毫無自知地享受晚膳。
不過,縱然引來不滿,卻也未有人因此當衆發難。
“不管怎麼樣,祝願聶公子能心想事成。”林幼月局促端着茶杯,為緩解氣氛轉而道。
“但願但願,”聶盡然自顧自般感歎道,“若是能考進天歸院,就有望目睹那陸天才的飒爽風姿了!”
剛抿下的一口茶差點嗆出來,連連輕咳。
“姑娘,你沒事吧?”
“你說的是陸瑾之?”
“自然。”
她擺擺手,尴尬讪笑,“你仰慕他啊?”
“别的不敢說,這年輕一輩的修士,誰不敬仰他?那可是小劍仙哇!”聶盡燃反問,“話說回來你怎能直呼其名呢,哎,我也就罷了,以後在外邊可别如此無禮,容易得罪人……”
直呼其名就算無禮了嗎?這算什麼道理?
何況陸瑾之本人都沒介意過……
林幼月有些哭笑不得。
“還有一個緣由呢?”宿钰一語拉回那越跑越偏的話題。
此時,二層的氣氛恢複如舊。
“呃……”聶盡燃愣了愣,正色道,“另一個,實際上也與前者息息相關,你想,這人多的地方,最忌諱什麼?”
“什麼?”林幼月不解道。
“哎呀,不是很明顯嗎?”對方無奈笑笑,“人多的地方,藏于其中的魉鬼也就多了呀。”
*
李墾與他那兩個不争氣的護衛從酒樓離開,第一件事便是登門拜訪他的姐夫,德陽城城主袁樹。
然而他一番大哭大鬧,不僅沒得到姐夫撐腰,還被責罵了一頓。
“竟然敢說我不知天高地厚?讓我注意言行?!”
“什麼雜碎城主,窩囊廢!豬狗不如!”
灰溜溜回了自己府邸,關上房門破口大罵,又扔又砸。
當然他把下人都遣走了,以免這些話傳到外人耳朵。
半晌,終于有些累了,癱坐在椅上。
即便如此,這事決不能善罷甘休。
那倆人竟讓他當衆出醜,不報複回去以後還怎麼在德陽混?
姐夫不肯幫他,他自然有的是法子,世間最不缺的便是那旁門左道了。
不過……姐夫向來厭惡那些見不得光的手段,必須好好從長計議,不能被發現了。
想着想着,李墾就這麼坐着睡着了。
恍惚間,他似乎醒來。
空中有一隻蜉蝣悠悠漂移,渾身散發着幽暗的光,神乎其神。
意外地他沒有害怕,甚至覺得分外親切。
那蜉蝣垂下腦袋同時,李墾看見了它的臉,微弱光芒下居然長着與自己如出一轍的五官!
隻聽得那蜉蝣用自己的嗓音悠然開口,“絕不能輕易放過他們,你說是嗎?”
李墾内心泛起難以遏制的怒意,将他為數不多的理智吞沒,無視所有詭異。
“對,你說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