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趕緊給自己換了名字,就叫田阮,虞驚墨可能以為他手滑寫錯了。再者就是頭像,他扭頭四顧,去窗前仰頭拍了天上的一朵雲。
天空藍藍的,雲朵白白的,就像棉花糖,田阮很滿意,收起手機,去找1209病房。
正是下午三點半,午睡的病人已經醒來,來探病的人來人往,偶有病房傳出嗚咽聲,護士推着藥品車來回奔波。
田阮來到1209病房前,門虛掩着,方便醫護人員進出。
他推開門走了進去,這是間單人病房,床上躺着一位身着藍白條紋病服的女人,就是他這個身份名義上的母親了。
“小遠?”沙美鵑蒼白的臉倏地出現一抹驚喜的笑容,笑起來眼角皺紋堆疊,可以看出年輕時是個美人胚子,卻沒有因為好好養護過而很快枯萎。
田阮走到沙美鵑面前,心裡有股奇異的感覺,沒什麼感情地叫了這個陌生女人一聲:“媽,你好些了嗎?”
沙美鵑像是早就習慣了兒子這副“面冷心熱”的态度,她知道,她的住院費用都是兒子出的,包括之後價格高昂的手術費,也是這個兒子到處奔波想法子。
“媽好多了。”沙美鵑伸手抓住田阮的手腕,眼眶發紅說,“小遠,媽不治了,治不好了。”
田阮:“醫生說治不好的?”
恰好主治醫師進來查房,聽到這話說:“沙女士,你要堅強,心髒搭橋手術早在幾十年前就成熟了。你的病情很樂觀。”
田阮聽了放心地拍拍沙美鵑的手背,“媽,你要堅強。”
沙美鵑:“……”
主治醫師隻是過來例行詢問,末了對田阮說:“你母親除了心髒有些問題,其他地方都很強健,隻要手術成功,我保證她三年後就能抱孫子。”
田阮點點頭,忽而一頓,“抱孫子?”
“是啊,抱孫子是個力氣活。”
“哦。”
沙美鵑聞言,忽然就有了活下去的動力,連忙問:“真的能抱孫子?”
主治醫師:“你想抱幾個孫子都行。”
沙美鵑樂開了花,土話都冒出來了:“哎好嘞,好滴很。”
田阮腦袋緩緩冒出一個疑問,難道,沙美鵑不知道她兒子結婚了?結婚對象還是一個男人……這要怎麼抱孫子?等等,可以抱虞商??
那畫面太美,田阮不敢想象。
主治醫師又鼓勵了幾句,這才揮揮手不帶一片雲彩地走了。
田阮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給沙美鵑削蘋果,盡職盡責扮演兒子。
沙美鵑試圖拉近和兒子的關系,局促地問:“小遠,你有女朋友嗎?”
田阮一愣,“沒有。”
“那,有喜歡的姑娘嗎?”
“沒有。”
沙美鵑不無失望,“我兒子這麼俊,肯定能找到女朋友的。是不是女孩子嫌你窮?”
“沒有。”田阮将削好的蘋果遞給沙美鵑,隻想結束這個話題,他性取向根本不是女……
下午五點半,虞驚墨又來了消息:我大約十分鐘後到。
田阮:好。
兩人此時的微信聊天都很簡潔,如果不是一紙婚證聯系在一起,可能還不如陌生人。
田阮就跟領導即将莅臨巡察似的,将病房床頭上雜亂的物品收拾幹淨,從窗邊往下觑,遙遙看見車位上停着幾輛顯眼的豪車,其中一台便是邁巴赫。
這時間正是醫院食堂開放的時間,人來人往的,田阮瞧不見虞驚墨在哪兒,可能已經進電梯了。
“小遠,看什麼呢?餓了沒?要不我們掃碼點餐。”沙美鵑出聲叫道。
“不餓。”田阮老老實實坐在椅子上。
沙美鵑拿出手機,絮絮叨叨說着“年輕人就是不愛惜自己身體”,一邊舉起手機掃了床頭的點餐碼,“這個可方便了,可以直接送到病房。”
田阮附和:“是方便。”
沙美鵑已經很滿意了,這小半天兒子對她并不算冷淡,說話也都溫和自然,不像從前夾槍帶棒,跟吃了炮仗似的。
忽而響起敲門聲,門上有一方玻璃小窗,從裡面看,隻能看到一襲深灰的領口。
“進來。”沙美鵑奇怪地應了一聲,醫生護士進來是不會敲門的,她在蘇市無親無故,還有誰知道她住院?
門打開的瞬間,如有萬丈光芒照耀進來,田阮願意稱之為,主角光環。
虞驚墨西裝革履,領帶一絲不苟,發絲全都梳到腦後,鬓角分明,襯得長眉鳳目孤傲高潔,如天神睥睨凡塵,加上那高大峻拔的身量,常年身處上位的氣場,隻是打眼一掃,就叫人戰戰兢兢了。
田阮非常自覺地站起來迎接。
沙美鵑驚疑不定地看着來人,磕巴問:“……您是不是走錯病房了?”
虞驚墨長腿闊步,三兩步間已經挂上如沐春風的微笑,就像面對生意對象,彬彬有禮地朝沙美鵑伸出骨節分明的手,“嶽母您好,我是田阮的丈夫,虞驚墨。”
因為緊張,田阮自動忽略了虞驚墨對自己的稱呼。
其他人也沒聽出來。
沙美鵑的表情緩緩裂開,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聽,她無助地面向兒子,“小遠,你、你……結婚了?”
田阮瞟了一眼虞驚墨,沉痛地點頭,“是的,我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