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氣氛有些微妙,元頌一邊慢吞吞地切着盤中牛排,一邊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一點。
一張安靜的餐桌,還有一座安靜的莊園。
家裡的傭人全都不見了,整座莊園内,除去他們三個人外,好像再沒有别人。
今晚會有什麼事情發生嗎?元頌不明所以,難道是想把沙維爾叫到家裡秘密處理掉?否則幹嘛要這麼避着人。
他為自己苦中作樂的想法點了個贊,把切成小小塊的牛排放入口中,卻被驟然喚到名字。
“元頌,”聲音自主位傳來,難得被叫到全名,元頌下意識擡頭,直直撞入海因茨冰藍色眼眸,“我有件禮物要送給你。”
非年非節的,海因茨送什麼禮物?
元頌的不解湧上心頭,卻在那隻盒子被放上桌面時化作怦然,一種堪稱為異想天開的可能性迅速從他的腦海中躍出。
那是一隻戒指盒嗎?
心髒幾乎要從元頌的胸腔中掙脫,他想說服自己說不可能,海因茨目前沒做出任何出格的舉動,怎麼可能直接跳到最後一步。
可理智告訴元頌,這就是。
終于,盒蓋被掀開,元頌的設想成真。
那是一枚鑲嵌着橢圓形藍鑽的戒指,永恒式戒托将中間的主石環繞,晶瑩剔透,沒有絲毫雜質,在餐廳吊燈的照射下亮得晃眼。
一陣刺耳的拖拽聲從對面傳來,那是洛倫斯的位置。
沉重的靠背椅在地闆上發出劇烈摩擦,他猛地起身,雙手撐在餐桌上,怒火自眼眸深處蓬勃欲出。
“海因茨,你這是什麼意思?”
海因茨并未因洛倫斯的質問而生出任何波動,他容色不變,端坐主位,便很有一家之主的氣度。
“如你所見,這是一枚訂婚戒指。”不知是不是元頌的錯覺,他竟覺得海因茨的表情有些溫和,淡淡的笑意自眸底泛出,好似春風拂過冰山,有雪水消融。
“沙維爾既然公開告白,想要迎娶元頌,那就從根源解決掉這個問題,隻要元頌已有婚約,問題就迎刃而解了。”
“可元頌是你的弟弟!”洛倫斯咬牙切齒,“沙維爾那點伎倆根本用不着這麼破解,你送出這枚戒指時到底是為了元頌考慮,還是出于自己的私心,隻有你自己清楚!”
“元頌也是你的弟弟,所以不必用這句話來壓我。”海因茨很平靜,“我從未說過說自己沒有私心,所以你也不需要這樣義正辭嚴地來指責我,畢竟這樣看來,你的私心也不少。”
海因茨說到最後竟輕笑出聲,他很少将情緒這樣外露,可今晚不同,一切都被挑明。
他早已隐約發覺洛倫斯和他有相似的心思,他是兄長、是一家之主,他應當像從前的無數次那樣,對弟弟施以威壓,卻又要予以謙讓。
可在元頌的問題上,海因茨不想讓了,退讓或是忍讓都不要,他的底線已經被元頌觸碰過太多次,即使他不會再怪罪元頌,他也不想再放任元頌被人觊觎。
現在的問題隻剩下一個,海因茨将目光投向元頌,“頌頌,你願意嗎?”
“過去十年間,沒能給你正式的家族成員身份,是父親母親的過失。可從今天起,我想用公爵夫人這個身份來補償你,在未來,我将與你共享我的一切榮光,你可以踩着我的肩膀去争取你想要的一切,隻要你想。”
“海因茨,用不着你在這裡說這些大話!”洛倫斯目眦欲裂,他是第一次這樣憤怒,也是第一次朝着自己敬愛的哥哥大吼,“你愛元頌嗎?用這樣高高在上的語氣說話,你是在施舍誰嗎?”
“我才是和元頌最先認識的人,你憑什麼要把元頌從我身邊奪走!”
“元頌屬于他自己,你不該妄想着擁有他的歸屬權。”海因茨起身,将椅子拖開,他不緊不慢,好像早已勝券在握。
海因茨将那隻華貴的盒子托在手心,而後單膝跪地,他平時曾對元頌做過很多次這樣的動作,可隻有這次的意義全然不同。
“頌頌,這不隻是補償、或是什麼權宜之計,我不信你傻到對我的感情無知無覺。”年長者在吐露真情時也從容不迫,上位者的氣質果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養成的,“成為公爵夫人的好處很多。”
的确如此,海因茨的履曆的确光鮮亮麗到無人能敵,全帝國最年輕的公爵、最年輕的軍部領導者之一,包括其他不勝枚舉的功勳。
在原劇情中,假如元頌不曾和梅洛恩聯合害他,那麼洛倫斯這怕這輩子都無法逃脫屬于海因茨的陰影。
這是一場雄性間的争鬥,就像古地球時期名為孔雀的物種,靠着展示自己的尾羽來吸引伴侶,而剛出校門的洛倫斯無疑落于下風。
“元頌……”洛倫斯的聲音竟有種哀求意味,他當然知道自己無論在何處都遠不及海因茨,無論是年歲、爵位,還是官職、地位。
他原想着隻要再多給他些時間,他也能得到不遜于海因茨的榮耀,可一切都被突如其來的變故所毀掉了。
洛倫斯死死盯住元頌,明明在昨天時一切還很美好,雖然他卑劣地抓住了元頌的把柄,卻如願以償地得到了元頌的親近。
偏偏就在今天、偏偏隻過了一天,一切就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元頌是個不懂愛的人,他從小便因為容貌過盛而被無數人追捧,于他而言,既然全世界都肯為他傾倒,那他為何不選一個能讓他更體面的伴侶。
洛倫斯幾乎已經看到了元頌選擇的結果。
其實洛倫斯說的并不對,權勢與地位都不是元頌所貪慕的,他不過是這個世界的過客而已,唯一能左右他的隻有系統為他發布的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