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點四十五分,塞缪爾準時守在元頌化妝間門口,但對方沒有讓他進門的意思。
塞缪爾五分鐘前發送的訊息仍未收到答複,這讓他莫名有些緊張。按常理來說,元頌在後台并不會有任何危險,這裡不是一般人能進來的地方,沒有外人能夠造成威脅。不過,雖說沒有外部的危險,但元頌本人對他自己來說就是一種危險。
塞缪爾實在不想在明天看到“公爵養子于化妝間意外身亡”的新聞,于是深吸一口氣,用自己的虹膜打開了門上的智能鎖。
作為元頌的跟班,他是第二個擁有這個化妝間進門權限的人。
房間内空無一人,比起他離開的時候亂了不少,精緻昂貴的長裙被随意堆在沙發上,上面摞着一件胸衣——男扮女裝的必要配件,但據塞缪爾所知,其實隻有元頌被做了這個着裝要求。
就算那些人對元頌的身份、脾氣有所畏懼,可他們深知元頌的本性并不壞,再過分一點、玩弄元頌一下,也不會惹來什麼後果的。
他尴尬地把視線從那上面移開,轉而繼續觀察起别的。他端進來的那盆溫水泛着淺粉,水中浮動的毛巾上也沾着淡淡的紅色,應該是被元頌使用過了。
所以,元頌現在去到哪裡去了?
塞缪爾不自覺抿了抿嘴,就在他打算和元頌直接通話時,房門自動解鎖的聲音傳來,是元頌。
脫去少女服飾的他仍有一種女性化的美,有一句話真是至理名言,“真正的美人都是雌雄莫辨的”,元頌就是這句話最好的解讀。他風格一向過分華麗,如今要去參加酒會,正式打扮起來更是如此,簡直與古董店櫥窗裡那些洋娃娃如出一轍。
他身着一件繡着銀色暗紋的襯衫,絲綢面料柔順如流水,在燈光下有一種波光粼粼的美感。襯衫的形制是古地球時期的維多利亞襯衫,額外用了層層疊疊的克拉巴特領巾搭配,更顯繁複。衣袖被做成了荷葉袖,先在他纖細的手腕處收緊,又在白淨勻稱的雙手那裡以不規則的形狀下垂,讓它們如花蕊一般被重重花瓣環繞。
這樣美麗的人唯一的缺點就是脾氣太壞,他拿着個盒子進來,沒解釋自己去了哪裡,也沒問塞缪爾怎麼直接走了進來,隻是随意打量了塞缪爾一眼,就蹙起眉來,“怎麼穿的這麼寒酸,我好心把你帶去酒會見世面,你反倒要給我丢臉,真是恩将仇報。”
他說話沒個正經,分明要人去擋酒,這會兒又說帶塞缪爾見世面,好像有多大的善心一樣。
但不管怎麼說,他最後奚落塞缪爾的中心思想倒沒有變。隻是塞缪爾出身平民,又是孤兒,能買得起那種最普通的西裝已經算不錯了,哪裡還能再做要求。
塞缪爾沒多說話,他知道自己算不上體面,隻要能去上酒會,被元頌諷刺一下又能如何。他本來都做好了去丢人的準備,元頌的下一句話卻是讓他始料未及。
“好在我有先見之明,早就知道你拿不出手,剛找人去成衣店随便買了件看的過眼的西裝,你穿上吧。”元頌眉眼間不耐煩情緒依舊明顯,把手中看起來就有點分量的盒子遞了過去,“你先換上,我出去等你。”
元頌手上的盒子很快被接走,他裝作沒聽見塞缪爾那一聲道謝,自顧自走到門外,靠牆等塞缪爾出來。
塞缪爾沒有合适的衣服還是元頌在自己換衣服時才想起來的,作為和塞缪爾長期相處的人,他當然知道塞缪爾隻有那一件廉價的衣服可穿。
他本來想着讓塞缪爾就那麼出席也好,絕對羞辱性十足,但一想到未來皇帝現在要在那麼多人面前丢臉還是于心不忍,派人給他買了新衣服,剛剛離開就是為了将衣服取回來。
元頌當然記得他們兩個人約定的時間,也看見了塞缪爾的信息,但自己作為這段關系的上位者,就算遲到了也沒必要對塞缪爾解釋什麼。
更何況解釋之後真的很像他非常關心塞缪爾一樣,元頌想想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還是覺得把事情做了就足夠了。
塞缪爾換衣服的速度很快,沒讓元頌等他多久。這衣服不算完全合身,但剪裁和質感不知比他之前那件好了多少。
人靠衣裝馬靠鞍,塞缪爾剛才活像隻骨折後又被接錯了骨頭的殘疾天鵝,現在也體面起來,像隻正經天鵝了。
舉辦酒會的地點就在樓上,七點半準時開始,元頌懶得聽前面那一長串緻辭,又沒人逼着他準時到場,他就打算八點鐘再和塞缪爾出發,現在時間剛好。
宴會廳内觥籌交錯,衣香鬓影,各位名流言笑晏晏,優雅至極。
元頌率先進場去和學生會的其他人簡單問好,而塞缪爾為了不引人注目,過了一會才跟進去,在角落的高腳桌上找了個位置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