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草屋看着簡陋,但屋中五髒俱全。
一室一廳,簾幔飄垂。
緊閉的大門兩側,各有一窗,其中一扇被隔斷規劃到卧室之中,正對着雕花大床,床邊立着一隻梳妝櫃,上面擺放着銅鏡和玲珑盒。
另一扇窗的旁邊擺放着一張木桌,配着三張圓座木椅,上面擺放着一套琉璃彩繪的茶具,一側立着茶爐。
桌子的正對面,則是并排擺放的兩隻八寶櫃,櫃面上立着石雕山水擺件和一些看似雜亂卻各個珍貴的小玩意兒。
尤鶴粗略一掃,腦子裡已經對這小茅屋的含金量進行了估算。
簾幔是用鲛妖的皮所織造,六幅鲛紗,起碼要殺二十隻鲛妖,有市無價;銅鏡是用隕晶打造,一塊隕晶蓬萊仙市售價三十枚上品靈石;石雕取自忘川河中的金玄玉,此玉石不貴,卻無比堅硬,能雕刻成如此精緻的山水景色,起碼價值千枚上品靈石;那茶具,那玲珑盒,以及那些小玩意兒……
這間屋子若是打包賣了,足夠尤鶴在仙域安心修行二十年。
若閑道君,雖是劍修,卻富得可怕。
尤鶴壓住眼中的光芒,輕咳兩聲後慢悠悠地将視線落在了靠牆坐着的黑衣男子身上。
魔修程景,曾經人人稱贊的聞景公子,如今人人喊打的嗜血大魔頭。
他怎麼會傷成這副樣子,身上别說靈力了,連一絲魔氣都沒有,與凡人無異。
不如趁他病,要他……
不不不,這裡是若閑道君的地盤,四舍五入,管着的人也是她的。
莫非是若閑道君除魔衛道,廢掉了對方的修為關押在此?
但,也不應該關在這麼個處處是寶的屋子裡啊……
此時的程景仰頭靠着牆壁,面色蒼白,發絲淩亂,眼角微紅,一副被玩弄狠了的模樣。
見靠坐在對面牆角的女子不斷打量自己,他閉眼深深呼吸了一下,随即開口道:“我非被前輩所傷,乃為她所救。”
尤鶴眼睛一瞪,瞬間警惕。
魔頭狡詐,竟然會窺心之術?!
程景收回眼神,啞然失笑道:“放心,我不會讀心之法,隻不過閣下的心思都寫在了臉上,叫人想忽略都難。”
尤鶴連忙繃緊面皮,端起肅穆神情。
“在下并非好事之徒,也無心評判善惡是非,閣下不必多言。”
程景哦了一聲,還真就什麼話都不說了。
尤鶴頓了頓,觀察了一下程景神色後,便從乾坤袋裡拿出一張護符,用靈力将其燃盡後均勻地灑在自己周圍。
程景見狀,嗤笑一聲,閉上眼不再多看。
尤鶴無視他的譏笑,防人之心不可無,更何況是位傳說中手段陰狠的大魔頭。
布好結界之後,尤鶴開始運功療傷。
若閑前輩打出來的傷不難治愈,靈力滋養個幾日便能恢複如初。
不過半個時辰,她身上的皮外傷便已經消失無蹤,人也能勉強站了起來。她瞅了眼牆角淺眠的魔頭,忍耐手癢按下劍鳴,悄無聲息地挪到了門前。
輕輕一推,紋絲未動。
用力一拉,毫無反應。
“打不開的,我方才試過了。”
氣息微弱的男聲自身後響起,尤鶴回頭看去,大魔頭已經蘇醒了,正面帶微笑地看着她。
尤鶴彎下身子,透過門上的镂花向外看去。
那道熟悉的身影正彎腰踩着椅子,腳下壓着一塊木闆,手中握着鋸條,吱嘎吱嘎地鋸着木頭。
一身豆綠的衣裙被清風吹得亂竄,看着礙事,卻絲毫不耽誤她手中的動作。
“若閑道君這是何意?”尤鶴再次看向程景,滿臉警惕地問。
程景垂眸思忖了片刻,道:“怕我再尋短見,怕你被谷中妖邪奪了性命。”
尤鶴一愣,忙問道:“你尋短見?這附近有妖邪出沒?”
程景忽略了對方前半句話,直接答道:“妖邪的修為不低于金丹之期。”
尤鶴了然,握緊了手中長劍,轉身坐到了茶桌前:“原是如此,我若現在離開,确實無法活着走出忘憂谷。”
程景眉梢微挑,原來這裡是忘憂谷,怪不得他明明跳的是蒼魔海,卻在此間醒來。隻因谷中溪流源自魔海,幾經高山引渡,彙聚于此。
他還真是漂得夠遠,途經三條瀑布,才導緻這雙腿斷得徹底。
尤鶴:“你來這裡幾日了?”
程景:“今日是第三日。”
尤鶴抿着唇角,看向程景一動不動的雙腿:“你是如何傷的?需要我幫你嗎?”
程景搖搖頭,道:“多謝孤鶴道君好意,這腿便讓它斷着吧,斷了才不會惹事。”
尤鶴忍了又忍,還是被程景勾起了好奇心。
“所以你真的入魔了?真的殺了無心大師?你這雙腿,莫非是被無心大師打斷的?”
程景淡笑着:“嗯,都是真的。”
尤鶴啧了一聲:“你撒謊,一看就是在糊弄我。”
話音剛落,她便感受到了強大的妖邪氣息,手中的長劍也跟着震顫不斷。
尤鶴連忙站起身,一個箭步跨到門前,整個人都貼在了門闆上,看向門外的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