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在暗河中走走停停,因着壁畫古舊,斑駁脫落了不少,他們緊接着看到的大多是些模糊不清的碎片。越靈瑤仔細辨認,也隻能夠看到這群人擡着木箱過了湖,走進了他們正身處其中的暗河中。
“等等,你們确定還要再看嗎?”
她見阿禍面色順從安靜地聽從何聞羽的話劃舟向前,忍不住伸手攔在他身前。她先是看了一眼明顯被壁畫上的内容吓得臉色難看的羅煙,又擡頭看回何聞羽,杏眸忽閃問道。
“何師兄,這壁畫上的人走得可是和我們同一條河道,萬一前方畫着的是他們接連出事,我們到時候隻怕也極難逃離。
你還記得那行刻字嗎?‘修八百陰棺,内填赤丹,以鎮亡魂。’,這些送祭的人,恐怕是最後死在了那片暗湖裡。”
她說完,隻見舟内氣氛頓時壓抑下來,坐在她身邊的阿禍聽到“死”這個字,臉上神情頓時緊張起來,擔心地将上身悄無聲息擋在越靈瑤身前,無聲地提防起周圍黑暗。
“不必擔心,這洞壁上的壁畫應當是後人所繪,距離我們也已有數百年過去。畫上之事發生的年月恐怕會更加久遠。
這麼長時間過去,就算真是妖鬼或者其他的什麼,隻怕也早已湮滅,不會再生事了。”
何聞羽強行擠出一個笑臉,他在幾人之中年齡稍長,試圖讓自己看起來輕松些,又看向越靈瑤,“再說,我們身為修道之人,理應除魔衛道——這不是還有你這位已到金丹高階的小師妹在嗎?”
羅煙嗯嗯點頭,阿禍低頭搖槳,兜帽下的耳朵轉了一轉,面上沒什麼表情地将尾巴圈在越靈瑤身邊繞了個圈。
…眼下劍修大派的三名修士裡,修為最高的居然是她一個平日裡拈花摘草,靜心養性的醫修。
越靈瑤欲哭無淚。
幾人又朝前行去,不多時,一直望向洞壁的何聞羽忽的擡手,指向他們面前的一處壁畫。
“這上面畫的…是魔?”他輕聲自語,又面帶冷汗地舉高犀珠确認,“怪了,怎麼會是魔?”
犀珠的幽光落在那片壁畫上,越靈瑤看見壁畫上的人已經穿過他們經過的這條河道,擡着木箱停在一片廣闊的洞中空地上。
暗河到此便沒入地下,朱紗蒙面的人們齊齊雙手高舉跪在地上,朝着空地盡頭高聳直上,隐入洞頂的幽長石階上方仰望。
一隻周身黑霧缭繞的巨大黑影尾端如蛇般盤踞在石階最上,它彎着腰,咧嘴大笑伸出長爪,俯視石階下渺小如芥的人們。
——人們紛紛彎腰祈求,掀開了木箱,從最大的箱中拖出了一個人。
“壁畫上的,莫非就是鏡魔?”
羅煙出身正統修仙世家,從未見過如此荒邪的祭祀場景,頓時不可置信地顫聲問,“他們将活人祭祀給魔,這片山林數百年前,就已經曆過一場魔患?”
越靈瑤頭皮發麻地看着,一時忘了回應。
那上面畫着的是一個身穿白衣祭服的清瘦男人。年紀很輕,雙手反綁,被繪有赤色咒紋的黑布蒙住雙眼,墨色的長發一直垂落至腳踝,拖在地上。
這群人拖出男人後沒有停止,他們将他聯同滿箱的珠玉一起,推至石階上的高台上。男子的長發淩亂鋪在華美的珠寶上,像是失去生志般一動不動。
“我們誰都沒有親眼見過鏡魔。”她喃喃地低聲說,“可若是此地當時便已經有魔物出現…興許大師兄的推測是真的,這裡一直都有一處魔域結界存在。”
犀照映在斑駁模糊的壁畫上,她看着那個被當做祭品的白衣男人,不知為何心底隐約覺得有些眼熟。
難道是在哪裡見過?越靈瑤坐在舟舷上努力回憶着,耳旁響起何聞羽欣喜的聲音。
“出口就快到了。”他說罷又左右張望,疑惑道,“不過我這一路上都沒有看到大師兄他們的身影…莫非他們是已經出去了?”
越靈瑤似是沒有在聽,幾人乘着的木舟向前移動,暗河的水聲從舟下若隐若現傳來,她看到壁畫上一直盤踞在石階最上方的魔緩緩拖尾而下。
高台上,為首一名身着墨衣,朱紗覆面的年長者拔出尖長祭刀,對準男子後心捅了進去,随後恭敬拜退至暗河中離開。
如蛇般的黑影環繞在男子周圍,他的胸前垂死般湧出大股大股的鮮血,墨發在魔氣侵蝕下驟然變長,鮮血染紅了白衣。
突變在此刻發生。壁畫上,越靈瑤看見祭祀之人的這番舉動似是驚醒了什麼,赤焰般的魔氣從洞底呼嘯而出。
“這是何物。”何聞羽此刻也被壁畫上的場景吸引了視線,驚異猶豫道,“莫非是魔氣?可我下山除魔以來,從未見過如此的魔氣。”
幾人看向壁畫,畫中原本龐大的蛇樣黑影被赤焰撕碎,掙紮時激起的碎石在空中飛散。
男子腳下的石階層層崩裂,他被魔氣侵蝕後似是還未死去,蒙眼散發僵立于空中。碎石紛紛墜落,他的幾縷墨色長發搭至腕上,低頭朝向地上在撕碎魔影後便像是耗盡了般,緩緩退入地底的赤焰。
他擡手,洶湧的地底河水瘋狂地湧了出來,瞬間吞噬了未盡的焰火,和身着墨衣,歡欣離去的所有人們。
越靈瑤盯着那個壁畫上的仰倒而下長發散開,白衣沾血的男人忽的一激靈,急忙道,“我想起來他是誰了,是那位山神,我曾在陳阿婆家見過他的尊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