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面面相觑,許柚的耳朵在此刻變得極其靈敏,情人纏綿悱恻的聲音愈發清晰,她甚至感覺梁晏承的呼吸似乎也有些許不穩。
“梁晏承。”許柚小聲叫他名字。
時間像是靜止一樣,男人深邃莫測的眼眸接連閃爍幾下,溫熱的呼吸幾乎要燙紅她的耳朵,而她卻如同木乃伊僵硬的癱在床上,動彈不得。直到這一刻許柚才清楚感受到男女之間力量的差距。
“我自己捂耳朵。”她喃喃道。
摸不清楚他在想什麼,初時嚣張氣焰散的一幹二淨,許柚緩慢地擡起手,輕輕一推。
推不動!
許柚心裡蓦地七上八下,腦子開始閃過許多沒頭沒尾的畫面,全都與他有關。
梁晏承幼時就護在她身後,自他出現從未讓她受過傷。
國公府十年,他幾乎寸步不離守着,幼時亦是願意配合她玩鬧。
隻是近些年他變得越發沉默寡言,她一直感覺到他在瞞着什麼,到如今要離開國公府也不肯說明。故而許柚想借祭祖之事,在路上撬開他的嘴,把人留下。
她身邊的人,不能再輕易失去,沒有她的允許,誰也不能走。許柚胡亂想着,眼神飄忽不定。
多年相伴,他能不顧生死追着自己跳下懸崖......
他不會是?
梁晏承一動不動,像是座巨山,匍匐在她身上。他垂眸将少女小心翼翼,躲閃的神情看的一清二楚,心底冷笑,這才知道害怕。
膽敢輕易讓男子同出一室,當真不知天高地厚。這荒郊野外,人煙稀少的地方,便是瘦弱書生也能将她桎梏住。
相識十年,梁晏承幾乎是看着她從始龀之年,頂着個漏風大門牙成長到如今亭亭玉立的少女。她聰慧、機敏,看着任性卻比誰都心善、乖巧。然許多時候,又過于單純,不信人心本惡。
即便要離開國公府,他亦不想這朵嬌花衰敗,不想被歹徒之人折斷。
總該教一教她人心險惡。
肩上力道又重一分。
怕真把人吓哭,梁晏承順勢翻過身席地而坐,背靠在床邊,淡淡道:“知道怕了?男子之力非女子能輕易抵擋。”
正欲借此警告她一番,一道義憤填膺的嬌俏嗓音與他同時出聲。
“無媒無妁,即為苟合!”許柚冷哼道。
“什麼?”梁晏承氣笑,他這是在和她讨論媒妁之言嗎?眼下情況和媒妁有什麼關系?當真不怕自己做出點什麼!該說她是信任,還是天真?
他眼角抽了抽,在黑暗中無奈地勾了下唇。
啊——
許柚拉起被子将自己頭整個蒙住,她在瞎想什麼?一定是被方才羞人的背景樂影響到了,她怎麼會有那種想法?還說給梁晏承聽?她是瘋了嗎?
屋内寂靜良久。
好半響,棉被裡發出淅淅索索的聲音,一根圓潤飽滿的指尖露出來。像隻冒出頭窺探的小老鼠,确認四周安全,才悄聲朝着目标出發。
肩被人戳了又戳,梁晏承不為所動。
許柚掀開被子,側身枕着自己的手臂,又戳戳他,低聲道:“非要走?”
一番生死經曆,她更堅信梁晏承有事隐瞞。
“嗯。”他低低應了聲。
“要去何處?”
“天地廣闊,四海為家。”
“你在隐瞞什麼?”她忽然問道。
梁晏承起身抻了抻衣衫,眸光複雜的看着卧在床上稚嫩青澀的少女,這世間不是所有事都可以用話說明。
梁晏承閉眸定了定神,再睜眼語氣平淡:“小姐早些休息,我在外面。”
許柚又問:“何時回京?”
“後日啟程。”
門一閉一合,許柚怔怔的看着屋頂發呆,刺殺之事沒有頭緒,安全回京必定離不開梁晏承。她又能用往日情分牽絆住一心要走的人多久?
*
天大亮,許柚走出門,視線定格到梧桐樹下站着的男人,他閑散的倚靠着,微微仰着頭看着天空。
許柚神色恍惚,似是又看到那年春色。
黑色錦衣裹住他修長的身形,勾勒出勁瘦腰身。寬肩窄腰,黑發黑眸,一把寬刀跨在腰間。青年半阖着眼眸斜倚在桃花樹下,風吹花落,他唇角微微勾起,竟讓那一片桃花都失了春色。
“到底是小夫妻,看自家夫君都看花了眼。”趙大娘走到許柚身邊,看她神色‘癡迷’的看着樹下男子,心裡暗笑,夫妻哪有隔夜仇,一夜過去這雙杏仁眼都含着春色。
梁晏承似有所察覺。
許柚尴尬地瞥開視線,略帶結巴道:“大娘就别打趣我了。”
趙大娘不以為意,指了指正在茅草棚下劈柴的趙叔,挑眉道:“瞧見沒,對男人要學會拿捏。這個家,我讓他往東他絕不向西。”
許柚若有所思地看向樹下,低聲嘟囔:“可有的人油鹽不進。”
趙大娘随着她的視線望去,拉住許柚的手,湊到她耳邊悄聲道:“這裡頭門道多着呢,要講究方針策略。”
許柚小臉繃緊,神情嚴肅,一副要幹大事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