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秋喘着粗氣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李忘情握着手腕,剛才那一下,她也感到自己的靈力在被紅線碰到時被抽走了不少,道:“你是不是并沒有沾過那老頭的酒?”
“沒、沒有,師父沒有來得及給我喝那個。”
“也或許是他不想吧,不然你早死了。”李忘情向上望去,“沾過那酒的,就視同與這月老廟陣法結成靈契,外面越是以蠻力破陣,裡面獻祭靈力與生氣的就越多。”
“師父他要這麼多靈氣做什麼?”石秋道,“難道是治病?他經常因為身體裡長出藤蔓而苦痛難當,可殺了這麼多人都無法痊愈,豈不是……”
李忘情捏着耳朵想了想,道:“我雖未見過,但蘇息獄海大名鼎鼎的死壤母藤卻是無人不曉,那等鬼神一般的存在,其賜下的藤蔓在靈材志上按品質最高能排行第二。”
“……那第一是什麼?”
那當然是燬鐵呗,而死壤母藤的藤蔓是世上唯一可以碰到燬鐵而堅持一陣的東西,不過饒是如此,也隻不過是給燬鐵當柴燒罷了。
燬鐵始終是古往今來、天内天外最無解的東西,毀滅的終極存在。
就像她師尊試圖拿燬鐵為她鑄劍胚,因為根本就不存在能煉化燬鐵的爐子,于是便造就了她手上這把鏽劍。
既沒有燬鐵的威能,也沒有尋常本命劍的鋒銳,隻能僵在這裡對着棺材瞪眼。
“閑話休提。”李忘情用羅盤确定了陣眼,道,“眼下要破此陣法,有三種法子,一是坐等外面前輩修士以力摧之。”
石秋:“那這裡的人不都會死。”
李忘情:“他們到現在還沒動手,說明來者還算有良心,正在想辦法以救人為上。但他們不知曉這月老廟内中的詭異……”
李忘情還不能把這裡有隕獸的事傳出去,按洪爐界第一法則,确認有隕獸出現的地方,将不計代價抹除殆盡。
恐怕一旦外面禦龍京的修士知道這裡即将召出一頭隕獸,為保花雲郡方圓百裡不受火隕天災,到時候連她在内,這裡花雲郡的百姓都會死。
當然,這是最後的選擇,真到了不得不做決斷的時候,作為行雲宗的劍修,她會執行這個法則。
獻祭她那特殊的本命劍,燬鐵鏽渣會殺光所有人,切斷血氣和陣法的連接,讓外面的修士進來摧毀隕獸雛形。
“其二,想法子毀掉這紅線人骸,但看你師父這做工……他修為雖然不行了手藝還是可以的,這具人骸耦合之處用上了死壤母藤的藤蔓,非切金境難動分毫。”
或許是過于絕望,石秋此刻反而索然下來:“你直接說咱們能怎麼做吧。”
李忘情指了指棺材裡的人骸:“第一個拔出它喉間匕首的人,将視同與之結定契約,從此性命相連,你看是你來還是我來,猜拳也可以。”
石秋:“那……代價是什麼?”
李忘情:“不清楚,看眼緣吧,萬一它看不順眼你,就像剛才新娘嘗試結契一樣,當場化成灰。”
石秋:“……我才十五歲。”
李忘情:“年僅十五歲的你,已經為虎作伥背上了不少人命債,萬一我們活下來,我還打算押你去禦龍京的死牢來着。”
石秋無話可說,短短兩日他已磋磨了不少,臉上出現了成年人才有的疲憊,二話不說撸起袖子。
“這人骸我能怎麼處置?”
李忘情:“說起來有點難以啟齒。”
石秋:“你隻管說,都到這份上了,我還有什麼不能做的!”
李忘情:“你聽說過‘交心血契’嗎?”
石秋一臉迷茫:“那是啥?”
“白話些講,就是、就是……”李忘情道,“道侶,就是你們凡人來說,夫妻之間的一種不能輕易和離的誓約。”
石秋原本滿腔勇氣登時如遭冰凍:“……啥?”
“因為這人骸一半是鹿,一半是人,我在賭它最終是人形,如果是以人的形态,那麼我們就可以立下‘交心血契’,此契不會因修為實力有鴻溝而有所減弱。”李忘情一口氣說完,補充道,“這還是聽了‘月老’這詞兒給我的靈感。”
石秋麻了:“你靠譜嗎?”
李忘情:“别無他法,何況你這也不是沒有危險的,說起來,和此異種怪物結契本就有違常理,或許他醒過來就把你吃了也說不定。”
石秋沉默了良久,道:
“罷了,眼下我也沒得挑,賠命就賠了……說實話我也不敢想我到底害了多少人,當時隐約感覺出來有所不對,但那個‘可能’太吓人了,我不敢細想……我不敢想,背着這麼多人命,以後我四五十年的日子該怎麼過。”
其實他也不過十四五歲。
自己完全可以替代他……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了,而這個年輕人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李忘情握緊手指,垂眸道:“你若有個萬一,我可以幫你帶個遺言。”
石秋摸了摸身上的九連環,道:“我家住在海桑國遺址外的村子裡,我若活下來,就繼承師父當時的諾言,做個劍修去救那些得了隕火瘡的人,若活不下來……算了,也不必把我的骨灰帶回去,我是個不孝子,就讓我娘以為我還在哪裡浪蕩逍遙吧。”
“就這樣吧。”
當石秋正要握上匕首時,李忘情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她終于給自己找到了一個借口。
“你竟然是海桑國的遺民?”她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