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葉看着比自己小一點的少年涕泗橫流，絕望地向她發出哀求，心中五味雜陳。一旁的五條悟專注地用咒力包裹着少年的傷口。

“抱歉，如果五條悟都沒辦法救你，我也做不到。”青葉苦澀地說。

她早已做好目睹生命逝去的準備，卻沒想到會以如此殘酷的方式發生在眼前。

五條悟點點頭肯定了青葉的話，又說：“我現在沒辦法帶着他移動，咒力隻要有一點點波動就會出意外。你去把他母親叫來吧，讓他見家人最後一面吧。”

“好的，我現在就去，你再撐一會兒。”青葉立刻準備轉身往外跑去。她清楚地聽到五條悟微微的喘氣聲，她知道，維持這種程度的咒力操控，哪怕是對五條悟來說，也是巨大的負擔。

聽到兩人的對話，少年的神色更加痛苦了。

“不要……不要讓我媽媽過來，”他聲音很虛弱，但是語氣卻很堅定，“我不要讓她見到我這個樣子。”少年想起青葉見到自己時驚恐的表情，心中更加不願讓母親目睹自己的慘狀。

青葉覺得自己的心髒好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攥住。

這個渴望活下去的少年，即使在生命垂危之際，也依然心系着母親，不願讓她為自己傷心難過。

五條悟發出疑問：“欸？我費盡力氣救你，不就是因為你媽媽很可憐嗎？她一直在外面求我，如果見不到你最後一面，她一定會很痛苦的。”

青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個人是冷血動物嗎。他難道沒有絲毫同情心嗎？

要不是現在情況很危急，青葉真想搖晃着五條悟的肩膀質問他，面對将死之人的真誠的請求，他居然能如此輕描淡寫地說出這樣的話。

而少年本人倒是沒有被冒犯到，擦了擦眼淚：“兩位大哥哥。最後再問一次，我是真的沒有辦法保住性命了嗎？我可以不要雙腿，甚至可以不要心髒以下的所有東西……”

“很遺憾，沒有辦法。你能現在這樣和我們說話，已經是非常不容易的事了。”五條悟平靜地打斷了少年的疑問。

真相總是這樣殘酷。

聽到五條悟的話，少年的神色漸漸黯淡下來：“……是嗎？我明白了。謝謝兩位大哥哥。我還是不要見我媽媽了，她見不到我最後一面很可憐，但如果她見到現在這樣的我。會更可憐的。”

說着，少年悶哼一聲，嘴角溢出一點點血絲，瞳孔也變得渙散，

“那你還有什麼話需要我們轉達給你媽媽嗎？”青葉靠近了一點，俯下身發問。她怕少年已經聽不清她的聲音。

“哥哥，謝謝你。我知道你們不是普通人。等一下可以拜托你們把我的屍體藏起來嗎？然後告訴媽媽我失蹤了。我不想讓她看到我現在的樣子，也不想讓她看到我的屍體。”少年咳出一大口血，噴濺到五條悟的身上。

“好，我可以答應你這個要求。”青葉伸出手，握住他的手。

“還有最後的請求，”少年此時像一條離開水快要窒息的魚一樣劇烈地喘息着，“可以……給我一個痛快嗎？我現在很難受……”他說話已經斷斷續續了。

五條悟插話道：“這個咒靈分泌的液體有麻醉效果，現在在我的咒力影響下，麻醉的效果正在消失。你想死得幹脆些，這個要求我可以滿足。”

“不！不要你。我要這個長頭發的哥哥。”

出乎意料地，少年拒絕了五條悟，轉而對青葉說：“哥哥，你真是個好人，我看得出來你快要哭了。和這個短頭發的哥哥不一樣，你一定很為我難過。所以，我希望由你來結束我的生命……”他沒有血色的嘴唇露出一個微笑，在這種情況下顯得格外詭異，“這樣的話，哥哥你應該會記住我吧？我想，這樣至少有人記住我的離世……”

青葉感到十分錯愕，而五條悟态度變得有些不耐煩，聲音壓抑着隐隐的怒氣：“幹我們這行的，每天見過的死人多如牛毛。放心吧，老子做事幹脆又利落。”

“悟，讓我來吧。”青葉深深吸了一口氣，低下頭，這讓五條悟看不清青葉的表情。

五條悟眯起眼睛：“喂，青葉，沒必要。”

青葉沒有回應五條悟，她歎了口氣，半跪着好更加靠近少年，摸了摸他的腦袋：“我會結束你的痛苦的。放心，一瞬間的事情。”

青葉能聽見五條悟胸腔傳來的心跳，又開口：“但是我還要糾正你一個地方。這個短頭發的家夥，看起來沒心沒肺，講話也很沒禮貌。但他也在為你難過，并且，為了能讓你多活一段時間，他也付出了很大的代價。”

青葉握住少年的手，想讓他感受到自己此時的心情。

“總之，我知道，你很愛你的媽媽，也很努力想活下去。我會記住你的，再次向你道歉，沒能救得了你。”

“謝謝你們……我的死和你們沒有關系，之前的話都是開玩笑的。兩位大哥哥，你們還是把我忘了吧，我現在的樣子真的很吓人……好痛……”少年痛苦地呻/吟着。

“晚安。”青葉在手上把咒力凝成一線，找到少年後腦勺的某個位置，精準地注入。

少年的身體逐漸放松，生命的氣息也漸漸消逝，手無力地垂落下來。房間裡隻剩下沉重的寂靜。

***

五條悟臉上籠罩着淡淡寒霜：“幹嘛要講這麼多廢話。”

“不是廢話。”

“就是廢話。”

“你好幼稚，快想想待會兒怎麼向這孩子的家長解釋。”青葉把五條悟扶起來。此刻兩個人都十分狼狽，身上沾滿了污穢和血迹。

“這種事讓專業人士來解釋就行了。”五條悟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号碼：“咒靈已經祓除了，但是情況有些，你們過來處理一下。”

不一會兒，場外候着的輔助監督就帶着一群黑衣人來到兩人面前。五條悟簡明扼要地講述了事情的經過。

“兩位辛苦了，”其中一名輔助監督說道，“受害者家屬的安撫工作我們會負責，遺體也會妥善處理。不過，青葉同學，我們可能需要你再寫一份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