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輕響,室内重新昏暗了下來。
這時的落地窗外已經隐隐浮生出熹微的晨光,客廳内原本深濃的寂暗漸漸變得影影綽綽。
比起之前純然的黑暗,此時的氛圍卻好像顯得更暧昧沉暗了一分。
黎白榆靜了一瞬,已經猜到了什麼。
“你眼睛有傷?”
所以才不能見光。
如他所想,Alpha果然低“嗯”了一聲。
腳步聲未停,男人穩穩地從樓梯上走了下來,一路走到黎白榆的身邊。
接着是櫥櫃抽屜被拉開的聲響。
很近的距離中,黎白榆隐約看到嚴野客拿出一個盒子,打開,将什麼東西戴在了眼睛上。
然後,男人才重新擡手,打開了燈。
視野再度明亮,黎白榆向Alpha拿出的那個小盒看去。
盒内此時已經空空如也,但從盒子的樣式和餘留的保存液,他還是認了出來。
這裡面原本裝着一副治療性軟角膜接觸鏡。
通俗點講,就是醫用的隐形眼鏡。
黎白榆望向嚴野客,眼前的Alpha這時已經重新戴好了自己平日那副薄邊的框架眼鏡。
男人的雙眸恢複了如淵的無光深墨。黎白榆也意識到,這是醫用瞳片有顔色,所以才将Alpha的瞳膜遮覆成了純黑色。
“是虹膜損傷?”黎白榆問。
他看到嚴野客的眸中血紅并不在眼白部分,而是瞳孔變色。
“嚴重嗎?”
“還好。”
嚴野客淡聲道。
“很早前受的傷,已經穩定了。”
男人長指輕動,把隐形盒重新蓋好。
盒子正面的内容卻再度吸引了黎白榆的視線。
青年不由有些意外。
因為盒上貼着的标簽有手寫标注。
而那清逸俊秀的字體,也顯得過分熟悉。
——那居然是黎白榆自己的筆迹。
許是察覺了Beta的視線,嚴野客直接望了過來。
“瞳片内側有藥物膜,起療養作用。”
男人平靜解釋道。
“藥劑是你幫我調配的。”
Alpha放下那隻空了的隐形鏡片盒,走到旁邊,伸手拉開了那裡的櫃門。
櫃子裡面放着一個插着電的藥品恒溫箱。箱門打開,同等樣式的隐形眼鏡盒,裡面還整整齊齊地放着滿滿兩大排。
黎白榆不禁道:“是日抛?”
他看到每個隐形盒上都有着同類的日期标簽。
嚴野客:“嗯。”
黎白榆記得這種定制的醫用瞳片價格很貴,除了藥物要單獨調配,此外,若想要瞳片适配,也需要依據使用者本人的眼瞳條件來定制。
嚴野客這些肯定是舒适度最高的一類,因為他的藥物不是簡單的液體浸泡,而是處理成膜,覆在瞳片的内側。
這樣能使得藥物得到最大程度的吸收,而且每日藥物的不同濃度,也可以讓眼睛得到最恰當的輪換休息和治療。
當然,單片的價格也會比本就奢侈的日抛更高。
黎白榆自然也認出,每張标簽上的字迹都是自己寫的。
——确實是他幫嚴野客配的藥,并且親手整理好了每日所用。
簡單查看過,黎白榆還順手幫忙檢查了一下存放隐形盒的四度恒溫箱。
确認箱體的設置與運行、瞳片狀況都沒問題之後,他才又把恒溫箱穩穩關好。
“所以你戴的不是近視鏡?”
黎白榆擡眸,看向嚴野客的細絲鏡框。
其實這點他之前也有察覺。
因為Alpha的鏡片并沒有透視變形,看着就更像是平光鏡。
嚴野客果然應了:“隔風用。”
黎白榆了然。
眼睛有傷的人,會更需要避光避風。
他又問:“那你視物時會有模糊感嗎?”
青年平時言語少有主動,但他對自己的藥物售後很好,耐心周到。
Beta專注望看着面前的男人,那汪本就醉人的湛藍,更容易使人墜海溺沒。
“情況穩定的話不會。”
嚴野客說完,忽然擡起長指推了下鏡架,側身沉聲。
“我去沖澡。”
?
黎白榆下意識地看了眼樓梯。
他忽然想起來一件事。
Alpha之前是在樓上健身,怎麼還等到下樓才沖澡?
黎白榆也沒多想,隻以為是上面沒有浴室,應了聲“好”。
等嚴野客去了浴室,黎白榆也去給自己倒了杯水。
喝完水,Beta就回房換了身衣服。
此時天色已經明顯地亮了起來,他準備出門轉一轉。
雖然黎白榆現在的狀态還不可能去健身,但能出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也不錯。
可以找找外面有沒有小白貓的身影,看看清晨菜場裡的新鮮蔬菜有多麼誘人。
說不定還能看到些眼熟的風景,找回一點丢失的記憶。
黎白榆抱着盡量輕松的心态,不準備給自己太大壓力。
因為Alpha還在沖澡,黎白榆就隻用手機給人發了條消息,交代了一句自己在附近走走,很快回來。
收拾好準備出門時,黎白榆拉來了玄關的小儲物櫃,去拿自己昨日放回此處的門鎖磁卡。
但意外的是,儲物櫃中空空如也。
磁卡不見了。
被放到别的地方了嗎?
黎白榆怔了怔,又依次拉開了一下旁邊幾個能存放東西的小抽屜。
裡面都沒有磁卡的蹤迹。
黎白榆不好再擅自翻動其他地方,這時就有些遲疑。
沒磁卡的話,要怎麼出去?
昨天嚴野客教過他,說因為這裡之前做民宿的緣故,門鎖系統做得比較嚴,必須用鑰匙或者刷過磁卡才能出門。
黎白榆這時也發覺,不像其他人回家,會習慣性地把鑰匙挂放在門邊顯眼的地方。
此時的玄關,也完全沒有看到嚴野客自己的鑰匙。
他正猶豫,這時忽然聽到身後傳來熟悉的低沉嗓音。
“你要出去?”
黎白榆回頭,就看到了發絲濕漉,上身半裸的嚴野客。
這麼短的時間,Alpha居然已經洗完澡出來了。
男人以指為梳,攏了下額前垂落的濕發,平靜道。
“我陪你。”
“不用,”黎白榆哪好意思再麻煩對方,“我就是随意走走,自己去就好。”
隻是他的話才說完,就見Alpha舉步走了過來。
因為洗澡的緣故,嚴野客的鏡片又被摘去了。
他那毫無遮擋的俊挺眉眼,甚至比本就肅色的平日更多了一分威懾十足的鋒銳冷厲。
待他停在黎白榆身前時,兩人的距離已經不足一臂。
讓人甚至能清晰感受到Alpha周身的冰冷水汽。
黎白榆微微一怔。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在得知Alpha正戴着瞳片,又眼見男人摘去眼鏡之後。
這麼近的距離中,黎白榆仿佛隐約已經能看到對方眼底翻湧的殷濃腥色。
“不行。”
男人的聲線似乎比發尖的水意更為冰冷。
“你不可以單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