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并沒有電子設備,黎白榆的手機不在這裡,不知道是被别人拿着,還是在車禍中丢失了。
黎白榆目前能找到的信息源,就是這個病曆袋。
而如他所料,這裡的确是公立三甲醫院。
醫院的床位也很緊張,黎白榆雖然是上周出的車禍,但之前一直在其他醫院養傷,今天才剛轉到這裡來。
這些腦部的相關檢查,也都是今天剛做的。
黎白榆看東西很快,也很安靜。
他翻閱的時候,那位剛來的年輕護工就坐在床邊的闆凳上,負責看顧他。
雖然做的是陪護,此時也沒有得到什麼吩咐,但護工忍不住,總會悄悄看向這次的雇主。
這個小老闆長得……也太好看了。
很少能見到這麼好看的Beta——一般來說,還是數量最為少見的Omega相貌會更加惹眼。
護工來之前已經确認過雇主的資料,但看到人的第一眼,卻還是生出了動搖。
他甚至反射性地開始想,自己有沒有按照看護條例,給雇主帶Omega醫用隔離貼過來。
但黎白榆确實用不到什麼隔離貼。
他真的是Beta。
黎白榆的話很少,見過護工後也隻是向人很輕地點頭示意了一下,便沒有了更多動靜。
此時他半靠在調高的床頭,垂眼在看手中的病曆,散落下來的微長發絲微微遮住了青年端麗的側臉,床被下的身形清瘦而單薄,缺乏血色的手背看起來比紙頁還要蒼白。
那是一種完全超越了性别的美感。
他坐在那裡,清絕而平靜,無聲地透着一種憂郁沁涼的清冷。
不過實際上,雖然黎白榆的确話很少,但他此時在考慮的卻很多。
從剛才和醫生的對話裡,黎白榆就意識到,自己丢失的應該是情景記憶,也就是個人親身經曆的相關部分。
而他對世界的普遍性知識仍有記憶,還掌握着大部分常識。
比如黎白榆知道人分為六種性别,桌子不會開口說話,蘋果可以吃。
他現在翻看病曆和檢查單據,除了了解信息,也是為了依靠常識和腦内隐隐留存的潛意識,來分辨真僞。
包括他的年齡,性别,檢查結果,既往病史。
目前看來。
黎白榆把翻看完畢的單頁裝回病曆袋,整齊收好,放回床頭。
他并沒有覺出明顯的違和感。
這些信息應該都沒有問題。病曆袋上“三級甲等醫院”的标識,也通過其權威更添了一份可信度。
床邊的護工剛進來的時候,也很專業地出示了護工證以及康複師證。
并且護工是剛才那個男人按照醫院病房裡張貼的官方推薦渠道,打電話直接雇來的人。
不過……
黎白榆正想着,病床邊的隔簾忽然被拉開了。
那個男人走了回來。
他手裡多了一張繳完費的證明,把這些單據都收到病曆袋中後,男人回頭,對上了黎白榆的目光。
許是看出了黎白榆眸中的探尋,男人簡單地補充了一些情況。
從對方口中,黎白榆又了解了一些信息。
黎白榆目前正在讀博,他的手機的确是在車禍中損毀了。
幸好現在是假期,養傷也不會耽誤學業。
他的家人此時并不在粵城,而是陪中考完的弟弟去旅遊了。
黎白榆安靜聽着,依然憑靠違和感來判斷,确認這些話沒什麼問題。
再加上初醒時的第一個念頭,他還推斷出自己應該正在投論文,搞科研。
……雖然,他已經把那篇論文是什麼給忘得一幹二淨。
唯一的一點疑惑——
黎白榆擡眸,看向床邊的男人。
護工去買晚餐了,此時,淡綠色的環形床簾之内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抱歉……”
黎白榆輕聲開口,嗓音中仍有未褪的啞澀。
“請問,你是哪位?”
唯一的一點,就是黎白榆依然沒能想起面前這個男人的身份。
車禍加失憶,這麼大的事情,家人卻沒出現,對此,黎白榆并沒有多麼意外。
但他卻意外于眼前這人的照料與陪伴。
他們兩個人的關系應該比較近,以至于對方願意花這麼多時間來醫院陪護。
而且男人的态度、舉止,又和護工有着明顯的差别。
自己現在在讀博……這件事讓黎白榆覺得似乎想起了什麼。
對方會是他同組的同學嗎?
但隐隐的,黎白榆又覺得不太像。
面前的人明顯比自己沉穩,處事又如此周到老練。雖然骨相很年輕,但男人的氣場看起來,其實不太像是涉世不深的學生。
那……是自己的小導師?
黎白榆望着面前的男人,對方黑發黑眸,戴着一副薄邊的眼鏡,但依然遮不住眉骨的立體。
他的眉眼天然帶着鋒利,那種隐含進攻性的壓迫感似乎有些過于危險,讓人在第一時間甚至沒能意識到,男人的相貌其實非常英俊。
雖然感覺不到信息素,但黎白榆還是清晰看出。
顯而易見的,對方是個Alpha。
這種鮮明的氣勢像極了強勢的教導者,而且學術圈本來就非常卷,現在的博導也可能很年輕。
但是說到卷和年輕,隐隐的,黎白榆又生出了另一種更為不安的猜測。
……總不能是他的大導吧?
這個念頭冒出的瞬間,黎白榆頓時感覺自己的額角又有點抽痛。
出車禍昏迷,忘幹淨了論文進度,一覺醒來看到冷着臉的大老闆在自己床邊站着——
這和最吓人的噩夢有什麼區别?
這種事,哪怕隻是設想一下,都感覺可以讓人再昏過去一次。
黎白榆的思維亂七八糟地發散着,在很短的時間内想到了很多,而這時,他才聽到男人的回答。
對方的聲音依舊那麼地平穩低沉。
“我是你的男朋友。”
黎白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