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清少爺”原本蹲在草叢裡靜悄悄的聽着。
秋草葉長,将他矮小的身體遮得嚴實。若是不出聲音,他大可以熬到兩人去了别處,再偷偷的溜出去,跑到山下去求助。
可是,誰知道——
夢境中的蘇婉看着那童子沿着山路沒命的跑着,身後那個壯實的漢子和老婆子沒命的追。
幾次那漢子險些将那童子一把扯住,但小孩兒身形小,硬是在那千鈞一發之際,鑽進了低矮的樹叢間。
幾次追逐下來,那童子雖是已跑得要沒了命,但那漢子和婆子,也硬是沒有追到那童子。
隻是,也是那童子倒黴。
就在他快要跑到大路的時候,突然一腳踏空,整個人從山坡上跌倒摔落下來,身子重重的撞到一株長在路邊的大樹上,登時昏了過去。
而那兩個一直追着他的人,在他跌落之後突然失去了尋找的方向,四處找找沒找到人,便又去别的地方去尋找了。
這原是一條少人來的路。
雖然周圍有些莊子,但正門都不開在這邊,平日裡也鮮少人會從這邊經過。
如果沒有人經過的話,興許這童子會被曬死、凍死,亦或是鮮血流幹而死。
但這些,蘇婉都不得而知。
這是夢境,她無法動彈,隻得靜靜的飄在半空中,看着山路上昏迷過去的人。
似是過了許久,那條路上方才影影綽綽的來了輛馬車。
馬車行的不快,車主人似乎是個仕女,紫色圍帳,寶藍紗簾,檐上還挂着幾個清脆的玉石鈴铛清澈作響。
蘇婉看那車覺得面熟,但卻也想不起那到底是誰的馬車。
馬車緩緩的駛過來,将要路過那童子昏迷之地時,車内突然傳來一個幼脆清澈的女童聲音:
“停下。”
一個穿着白色羅裙的少女挑開紗簾,一雙靈澈的杏眼向外望去:
“爹,你看那邊,是不是有人啊?”
而這句話,令蘇婉一瞬間汗毛豎起,她突然想起了眼前的這幕情景。
那名少女也隔着車窗露出容顔——赫然便是她自己的幼時。
*
夢境到這裡戛然而止。
這夢做得稀奇,醒來後,蘇婉覺得頭有些重。她沒有睜眼,繼續在踏上閉目養神時,卻聽得窗外一陣喧嘩。
一個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小丫頭在窗下說:
“你不願承認也是不行的,咱們家少爺就是心裡頭另有旁人,阖府上下都知道!”
随後,小丫鬟靈星聲音憤憤的說:
“怎麼就另有旁人了!誰敢背地裡嚼咱們夫人的舌頭,你說出來……我一定告訴夫人去!”
陌生小丫頭伶牙俐齒:
“這事兒你以為夫人不知道嗎?我聽說,當時少爺都鬧着要退婚了!是那個女子通情達理,最後讓了,才讓夫人最終進了邱府大門。要不然啊,夫人連這邱府的門欄都是夠不上的!”
靈星似是氣的要死:
“你要再說!我非撕了你的嘴了!”
蘇婉雙目微睜,眼下的場景,雖和夢境中發生的地點不盡相同,但那對話,卻分明是在夢中見過的。
她還記得,夢境中的她因為阮翠和邱其清走得近隐隐的有了擔憂,在一次想要去勸解夫君的路上,聽到了兩個小丫頭的争吵,
而這争吵的聲音,和現在的兩人,一模一樣。
當時的蘇婉,本來心裡就有芥蒂,聽到這些風言風語之後,更是十分傷心。也沒顧得上處理眼前的事兒,便獨自去找了邱其清對峙此時,兩人有了一番龃龉,關系更是降到了冰點。
而就在這之後,相關的風言風語不絕于耳,傳的整個邱府沸沸揚揚。
有些人借着這件事說起邱其清那個心上的姑娘,說的有鼻子有眼的,甚至有人提及,那個姑娘正是阮翠早死的姐姐,阮香。
也有人借着由頭說起蘇婉和邱其清的事兒,說成親幾年都未開枝散葉,是蘇婉這個作為少夫人的不是,理應主動提出為丈夫納妾。
甚至有人當着面兒和蘇婉提及自家的女兒與邱其清的緣分,想借着這個由頭進門做邱家的貴妾,從此錦衣玉食,衣食無憂。
夢境中的蘇婉哪裡經得住這種事,甚至直接被來人給氣得病了。後來,還是老婦人主動站出來說話,這才讓蘇婉下了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