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婉明白,雖然齊秋菱礙于有所圖不曾對她過于苛責,但丢掉的主母尊嚴,始終要在某些地方找回來。
果然,隔了幾日,阮翠歡歡喜喜乘着軟轎進府的消息傳了來。
蘇婉正準備出門,聽得巧雲來報時,隻略微擡了擡遠山一般的眉梢。
巧雲怕她生氣,小心翼翼的進言:
“夫人,翠小姐平日裡隻是咋呼,實際上,她又怎麼可能得大少爺的青眼呢?舉止輕佻,相貌又隻是一般,比咱們夫人啊,差遠了!”
巧雲的形容十分誇張,聽得蘇婉都忍不住笑了。
“好了好了,這些話,你也就是在院子裡随便說說罷了,要是出去了,可不能這麼不規矩。”
“奴婢知道了。”巧雲見蘇婉笑了,吐了吐舌頭,退了下去。
“行了,按照上次的安排。你同我擋好了門口,任誰來都不見。明月,喚了蘇成,我們出去了。”蘇婉安排妥當了一些,帶上錐帽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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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次出來,自然也是為了生意。
距離上次的囑咐已經過了七天,聽得蘇成說已經有了些進展,隻是蘇婉不放心,始終要看到才安心。
又一次從黑雲壓頂的邱府回到了家,一進門,蘇婉隻覺得自己的天都是亮堂的。
七日未見,蘇府中已不是上次來時冷冷清清的模樣,多了許多生面孔在府中準備。府前的大堂處,還有一些新收的草藥在晾曬,曬得滿堂的清香味。
“這是真要開鋪做生意了!”這樣一幅生機勃勃的畫面,蘇婉看着由衷的高興,連聲音都帶着跳脫。
蘇昀正跟着一位挽着袖子的老師傅學看草藥成色,聽到蘇婉的聲音擡起頭,黑黢黢的眼中滿是少年的朝氣。
“長姐!”蘇昀穿着新制的春衫,直起了腰,比上次的局促看上去好多了。
不過,他并未穿着繁重,在滿屋子的藥草之間站着,看上去倒不像個嬌貴的大戶少爺,反倒像個勤奮的學徒。
蘇婉走了過去,幫他撚下衣領沾的草葉兒。小少年如今身量已經和她齊平,相信不久之後,就會超過她了。
“即使在府内也要衣着整齊。你這身要是穿到外頭去,還有誰把你當少爺啊?”
“不當就不當,我覺得,這樣反而更自在!”蘇昀的臉曬黑了些,爽朗一笑,兩排白牙顯得更白。
“傻小子,将來做了生意,逢迎應酬都是有的。俗話說人靠衣裳馬靠鞍,你沒有行頭,沒有做派,哪個做生意的願意理你?你真以為,把香脂巴巴的放在人面前,人家就願意用了?你真以為,這衣裳隻是衣裳,坐卧隻是坐卧?我告訴你,這些也都是錢啊!”
蘇婉上下打量了一番蘇昀,心想還得有個人幫着調教一下才是。
想到這裡,她又說:“上次讓你們找的那些師父,是不是都來咱們府了?”
一旁的王伯高興的說:“都請來了,一個都不缺!大夥兒都是從前承過夫人的情的,願意跟着大小姐和小公子做事!”
“這樣就最好了。”蘇婉笑了,回頭囑咐蘇昀,“你對這事兒感興趣,那是好事。不過,做香脂也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想做出其他人沒有的東西,要自己有真本事。我要求你,在我沒回來之前,不能急着開鋪,老老實實的跟着老先生們學技藝,鑽研香脂,你樂意嗎?”
蘇昀一口答應:“沒問題!”
不過,王伯聽了一耳朵,又忍不住問,“大小姐,您說的……回府……”
“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等到了那時日,你們就知道了。”蘇婉爽利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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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人跟着老先生們又認真的看了幾道制作香脂的工序,越看越感興趣。
王伯看着興緻盎然的蘇婉,對着蘇昀連使眼色。可誰知道,本來一上午挺高興的蘇昀,對王伯的暗示卻視而不見,到了後頭,就連蘇婉都看到了。
“王伯,你這是怎麼了?”蘇婉好奇的問。
王伯瞅了一眼蘇昀,又看了看蘇婉,終于忍不住說:“大小姐,您上次吩咐我們查的那個人……”
“王伯!别說!”蘇昀的臉頓時黑了下來。
“找到了?”蘇婉的杏眼一亮。
“咳咳,找到了……”王伯頂着蘇昀不高興的眼神,對蘇婉說,“不過……那人現在病得厲害,恐怕……不适合大小姐您過去看……”
“這有什麼。”蘇婉拿起帕子擦了擦手中的香脂,站起身來說,“走吧,去看看。”
說完,頭一個走出了門。
蘇昀看了一眼王伯,跟着蘇婉走了,眼神猶帶着憤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