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兄弟’兩人之間氣氛太過融洽,何良與劉順知曉内情,隻覺理所應當,旁的侍從都是在乾安宮當差的,昨日也不曾近前伺候,很沒見過這樣的兄友弟恭,過後不免同旁人說道一二,有心人聽過,便生出些旁的心思來。
康熙看着二人行事,倒不覺得奇怪,畢竟他曾見過胤礽是如何哄雅爾江阿用膳的。
隻是康熙剛剛被那不念血脈親情的證詞傷過心,看着胤礽同弘晰的模樣,頗有些難過,他從來沒有在任何兒孫身上看到過這般的融洽相處,以往聽說弘晰弘晉要好,他還以為不過是衆人奉承太子,現下看來,卻是他的保成教子有方。弘晰确實好,由他照拂,有胤礽小心指點的孩子自然集中了兩人的優點長處,隻是,弘晉雖然貌似被胤礽驕縱得有些傲氣,也是明理的孩子,這樣的後輩他如何舍得讓他們置閑?看來,将來的安排他還是要再斟酌一番。
卻說隔壁房間,何良将那藥浴蒸泡的法子略略一提,衆禦醫心下齊齊松了口氣,他們早有此等想法,奈何弘昱身上毒物積累經年,拖沓這許久已然傷了身子根底,不知能否抗得過這等霸道的法子,故而他們并沒将之上報。如今有人提了此法倒是解了他們的煩惱,絕境之處權作搏命一賭,他們想了法子,兇險如何詳細奏上,便是弘昱阿哥當真沒熬過去,皇帝也不能太過不講理了,雖免不了被皇帝斥責,到底性命無憂。
隻不過啊,眼下他們可不能太過輕易的應下,免得康熙事後猜着他們的不作為,再發作了他們。
衆禦醫默契對視一回,心照不宣的搭台唱戲。
眼見衆禦醫裝模作樣的分析蒸浴之法的可行性,何良垂下眼遮去眸中嘲諷,輕飄飄的聲音仿佛自言自語:“皇上心裡緊張着弘昱阿哥,仿佛也覺着此法可行。”既然主子想救下弘昱阿哥的性命,他定然要讓主子達成所願。
太醫院院正陳平瞅瞅床上眼見氣息漸弱的青年,一咬牙,同院判董甯對視一眼:此事宜早不宜遲,過兩日,怕是更不易撐過去了。
兩位領頭人有了定論,衆人便不再磨嘴皮子,轉而說起弘昱如今孱弱的身子實在抵不住藥浴之法,還是得調理幾日,可是,這人不醒來,藥補終究不若食補。
何良看了眼與他同來的梁平一眼,悄然退下。
康熙魂不守舍的用罷膳食,三人相對複又默然,讓一衆侍奉的侍從戰戰兢兢不知如何是好。
何良已然轉回此間,見此情形,知機的上前回道:“皇上,禦醫仿佛想出妥帖法子了。”
康熙看了眼何良,對弘晰道:“你陪着弘晉說說話,别讓他睡得太早,免得胃不舒坦。”言罷,起身起了隔壁。
尾随何良而來的梁平瞧見康熙的眼神,低了低頭,隐晦的瞟了眼何良。梁平雖是梁九功的徒弟,在康熙身邊伺候的時間也不算長,卻另有職責,他記得這人是太子親自調教出來的,手上應該有不少太子籠絡的死忠人脈,且他盯着弘晉阿哥也有些日子了,眼瞧着弘晉阿哥遭了這一回的罪,這心思沉穩不少,隻不知是不是順皇上的意……不過,他雖然有野心,卻還記得本分,自然不會多嘴多舌的在康熙面前出頭。
康熙聽着禦醫陳詞,仍有些心不在焉,看着床上面色愈發蒼白的青年,出聲截斷陳平的話:“行了,這法子既然行得通,你們就商讨了方子出來。明日下了朝,朕要見到方子。”
康熙心情不甚好,大步走出屋子,走出兩步又停下,片刻之後折身去往胤礽的房間。
“……你何苦攙和,若讓人知道,又是一場是非。”弘晰的聲音中滿是擔憂,卻讓康熙覺得心涼,原來弘晰也是這般涼薄。
“總不能眼瞧着他去死,這法子不是什麼新奇的,隻是太醫院下方素來求穩,不肯放手一搏。”另一個聲音平靜,滿滿不以為然。
“你這膽子太大,我可受不住。我是哥哥,凡事有我。再說,這事兒你先說給我,我可以叫人透給惠妃娘娘知道。”弘晰這話裡的意思是不想招人眼,康熙可以理解,略覺欣慰。
“二哥才比我年長多少?”苦澀的話語伴着輕笑聲傳來,讓康熙忍不住低低歎息一聲。
“比你大一天,我也是你哥!你老老實實的呆在我身後,以後這種事有我出頭。”弘晰略提了聲音,顯然是惱了。
“二哥,我錯了,我以後行事必同你商議。二哥,大額娘,額娘,三妹、弘曣他們如何了。”這話說的明顯是哄人消氣,話題也轉的太快,顯見得敷衍。康熙搖搖頭,弘晰哪有那麼好糊弄?
“還好。就是幾個小的仿佛有些吓着了。弘晉,阿瑪不在了,咱們不能像以往那樣随意,就是小事兒落在有心人那兒也是麻煩。你現在身上有傷,沒得招惹是非。”
……
康熙轉身離開,原來胤礽去了,弘晰與弘晉便覺得無依無靠了麼?
朕這個皇瑪法還真是不可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