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胤祥垂着眼,笑笑,是啊,他四哥在呢。
奉命而來的禦醫到了昔日的直郡王府上,駐守此處的侍衛不由得面露訝色:白衣素服早已送來,尋常問診的時日未到,怎的來了這些人?
與禦醫同來的宮侍看似低眉順眼,實則将此間衆人那眉來眼去看了個明白,回想康熙下旨時的神态,心中有了決斷。
胤禔跪接了康熙的手谕,心下嘲諷,當年康熙隻因惱恨他請殺太子,就将他圈禁十年,如今胤礽去了,難得康熙竟然沒遷怒到他身上,反而這般關照,實不知康熙又想做什麼!聽侍從熄了聲,雖然明白這時候他當做出感激涕零的模樣,奈何他懶散十年,竟将那等做戲的本領忘卻許多,索性不做那半真不假的怪模樣,謝了恩便起身親自領了禦醫去弘昱的住處。
弘昱原本好了些,昨日隻出屋子走了走,晚上又發起熱來,胤禔在他身邊守了半日,現下又見禦醫皺眉不語,心中的忐忑幾乎讓他壓不住脾氣。
禦醫終于收回手,眼卻是看向與他同來的侍從。
縱是胤禔不經風浪許久,此時瞧着禦醫那副欲言又止的為難模樣也知弘昱的病情有異,扣了拳頭壓下焦躁,急聲問道:“弘昱情形如何?”
那禦醫心念急轉,垂眼隻道:“回大阿哥的話,弘昱阿哥着了涼,下官先開個方子,用過兩副再看。”
胤禔眯起眼打量禦醫的神情,這人在說謊!耐着性子待人寫了方子,伸手取過,看着上面寫的藥材細細琢磨。
見胤禔看得仔細,禦醫哆嗦了下,暗暗叫苦:原來傳言隻通騎射的大阿哥竟也懂醫術,若被這位爺逼問,挨打是必然的,隻是他若全盤托出,也不知這位爺會鬧出什麼事兒來,他定然也脫不開牽連!
胤禔看懂了方子,卻沒心思招人麻煩,隻呆呆看着手中那一頁薄薄的紙。
禦醫低聲告辭,胤禔微微擺了下頭。
禦醫松了口氣,拎了箱子擡腳幾乎是跑出屋去,宮侍随之離開。
胤禔将藥方遞給侍從,啞聲道:“去煎藥。”
侍從應是退下,胤禔定定站了許久,方才轉身在弘昱床邊坐了,眼神落在身形單薄的青年身上:剛剛那紙方子哪裡是驅寒養身的?分明是保心脈祛毒的!原來他的弘昱不是病了,而是中毒!
是誰這樣大的膽子!
這便是落架的鳳凰不如雞!胤禔神情頹喪,顫抖着握住弘昱的手,心苦非常:弘昱,阿瑪對不住你!
康熙聽過了禦醫和侍從的禀報,立時摔了筆,屋内侍從跪了一地。
康熙氣得手直哆嗦,唇翕張開合,卻沒發出聲來。
跪在近前的梁九功瞧見康熙的樣子,知道這是氣狠了,忙爬起來為康熙拍撫着後背,這麼些年了,還是頭回瞧見康熙生這麼大的氣,畢竟這些年來除卻二廢太子時皇帝的情緒起伏大些,平日裡的皇帝都極為冷靜克制。
康熙緩過勁兒便揮開梁九功,沉聲道:“梁九功,你帶人下去,守着門。”
一屋侍從頃刻間退盡,隻餘那禦醫跪在地上,微微發抖。
“說,弘昱阿哥身上的毒到底是怎麼回事!”
“回皇上的話,弘昱阿哥身上的毒是多年沉積而來,并非近日之事,若非這回被寒涼之氣引出征兆,怕是仍不會被發現。”禦醫直屬于皇帝,合家性命生殺予奪皆在康熙手上,故而這禦醫并不敢有半分隐瞞。
“朕養着你們這些廢物有什麼用!”康熙低聲喝罵,神情是少現于人前的陰冷,能在他的眼皮底下暗害他的孫兒,這人還當真是手眼通天,好本事!
他貴為九五之尊,竟是不得庇佑子孫周全!
如此看來,他的保成說不準也是被人暗害了的!
會是誰?謀害皇嗣是滅族之罪,究竟是誰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計他的兒孫!
康熙閉上眼,他必須将此事查個水落石出,否則他的心将無法得到安甯。
皇帝忽然遣了人去将大阿哥的嫡長子挪到了宮中,與太子的三子同居乾清宮偏殿!原本在大阿哥居處當差的侍衛仆從也都被看管起來。
聞聽此事的一瞬,衆人不約而同的生出個荒唐的念頭:莫不是皇帝因為失了太子,竟對皇長子心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