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是被皇太後請了去,瞧見慈安宮中跪了一地的妃嫔,冷冷一笑,看向貴妃佟佳氏的眼神亦是少有的冰冷。聽着皇太後陳述道諸位皇子在鹹安宮前跪了半日該起身去歇歇,康熙點頭應下:“皇額娘說的是,魏珠,你去鹹安宮宣旨,今後七日,諸皇子隻需在鹹安宮前跪半日即可。”
不說衆妃嫔聽到這口谕生出的惱恨,皇太後聞聲沉沉一歎,開口道:“皇上,弘晉在你那兒我放心,弘晉的二阿哥仿佛尚未滿月,我現下也無事,把他抱來我這兒吧。”
康熙思量片刻便應下,扶着皇太後起身去了後殿佛堂。
行至佛堂,皇太後揮手讓侍從退下,搭着康熙的手走到菩薩前,用她最熟悉的蒙語輕聲道:“皇上奇怪我為何護着弘晉?”不待康熙說話,便續道,“姑姑還在的時候,就最喜歡太子,總說那孩子同你最像,太子的幾個孩子我就瞧見過弘晰和弘晉,弘晰被教養的很好,弘晉的性子卻最像太子,那雙眼睛什麼都瞞不住……人老了,總要留個念想,胤祺在宮外不便進宮,皇上就讓我瞧着曾孫解解悶吧。”
康熙聽到皇太後提及孝莊,就明白這怕是同他的皇瑪姆有些關系,想到弘晉那雙眼,心中疑慮頓消,更添一份愧疚,畢竟,皇太後其實從來沒摻和過前朝後宮諸事,難得開口,怕是當真如其所言,欲留份念想在眼前。
“皇額娘,明日,我就讓人把弘晉的次子送來,由皇額娘教養。”
鹹安宮前,衆人跪了一日,得了這麼個口谕,便是年富力強的都覺着眼前一陣發黑,他們的皇父啊!
衆人搭着侍從的手起身,慢慢挪動兩步,看了眼那戒備森嚴的鹹安宮,猶豫着是不是要立時回了各自居所。
胤俄托了胤禟臂彎,在胤禩出聲之前指了指跪在他前頭身形略顯不穩的胤祺。
胤禟心下發急,忙上前扶住胤祺手臂,輕聲道:“五哥,額娘念你幾日了,咱們去給額娘請安吧。”
胤俄順勢扶上胤祺另一手臂,胤祺偏頭看了眼胤俄,瞬時明了對方心意,轉頭去問胤禟宜妃這兩日起居,胤俄偏頭丢給胤裪一個眼神。
胤裪心下無奈,卻也想着要避開此處是非,隻得順了胤禟的話亦道去給額娘請安。
一衆皇子都道去給各自額娘請安,匆匆離開鹹安宮,胤禛冷着臉,想着康熙的旨意,心下疑慮重重:太子死因蹊跷,難道真的是有誰下了黑手?若真是如此,他可得想個法子将自己摘出來。
胤祯瞧了眼面色冷冷的胤禛,勾唇冷笑,當初那事兒一鬧開來,就是他這位四哥言之鑿鑿的保下了胤祥,可誰不知道太子的冤枉?他這四哥倒是借此甩脫了薄情寡義的名兒,還造了重情的牌坊,從那時起衆人皆道自己和額娘肚量狹小,嫉妒偏心對人不起,他倒要看看這回,他這位好四哥要如何做!
胤禩踟蹰片刻,往胤禟一行方向踱了兩步,終是轉往惠妃處去,心中盤算同胤禛所思仿佛:如今,老爺子是惦記上了他們,這鹹安宮現下由老爺子手上鑲黃旗的人守着,不能打聽,且半點消息透不出來,不知道老爺子要收拾的人會是哪個?或許,他該等着,畢竟,自己所為比之老四,不過是半斤八兩,卻不知佟佳氏是否留給老四些可用的人……
衆皇子滿心計較,前朝後宮暗潮洶湧。
未時,鹹安宮中卻是喧嘩起來。
胤礽庶福晉程氏胎動。
李佳氏壓住衆侍從,不許人去驚擾方才用藥歇下的瓜爾佳氏,令梁九功去延請禦醫。
梁九功申辯自己是康熙留下為胤礽守靈的,被李佳氏用胤礽遺腹子相挾,隻得急急去請禦醫。
康熙得知此事,從乾清宮偏殿離開,匆匆往鹹安宮去了。
一直假作昏睡的胤礽慢慢睜開眼,神色怔怔,眼中有焦慮,有擔憂,有愧疚。
閉上眼,再睜開,胤礽已将心緒藏好,偏頭看向帳外,輕聲喚道:“何良。”
何良同劉順對視一眼,劉順輕手輕腳的走去門口,何良跪在胤礽床前,輕聲道:“何良在。”
“落馬的事兒誰做的,詳細說來。”胤礽的聲音極輕,仿佛飄渺青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