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承行心裡就是後悔,他也是瘋了才去問羅承進。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他咋可能會相中一個男人?一定是那天栽地裡撞壞了腦子,這樣的事兒可是要被千人罵萬人嫌的。
可是羅承行一旦去想那個可能,心裡就直顫得他心口窩難受。
他就算喜歡個男人,也不能是何玉斌這樣又懶又饞樣兒的。
懶饞都算了,最重要的是何玉斌心眼子壞,而且他害的可是自己家……
羅承行下意識躲了何玉斌幾天,是能不和何玉斌說話就不和何玉斌說話,仿佛又恢複了之前沉默的樣兒。
羅大生他們都瞧出來了。
晚上在屋裡的時候,羅大生坐門口的矮闆凳上吧嗒吧嗒抽旱煙,對王鳳霞說:“你說這咋回事?”
王鳳霞正在給羅芳縫袖子,羅芳坐她旁邊從針線筐裡扯出來線纏成一團。
聽他爹娘說話,羅芳插了一嘴:“是不是我哥嫌屋裡擠,想讓何玉斌回知青院兒了?”
“人是他帶來的,何玉斌的腳也早好了,我哥是不是不好意思說?”
王鳳霞瞪她:“要是不收那罐子糖還好,你這丫頭收了糖,你哥怕是更不好說了。”
羅大生說:“行了行了,到底大頭那屋也不大,兩個大男人哪能天天擠一張炕?現在也不查了,何玉斌要是不想回知青院兒,在咱家住就住吧。”
這知青們啊,還不知道要在山寶村待多久,可能幾年,也可能十幾年……
再加上那罐糖金貴得很……
“孩他娘,你找空把東屋拾掇拾掇。”羅大生最後拍闆說,“拾掇好了再給大頭說聲。”
羅大生也挺稀罕這後生的,算數精,寫字也好看,大隊長不僅誇了何玉斌,遇着羅大生的時候又高興地拉他,說羅大生找了個好人,隔壁村公社的人來的時候看見标語都站那參觀呢。
三人在屋裡說的話,羅承行和何玉斌在那個屋當然不知道。
羅承行今天照樣在院子裡洗完,打兩盆水放那之後就蒙頭上炕了。
這幾天他都這樣睡得早,也是怕何玉斌過來和他說話。
天也是奇怪,白天還曬人,夜裡就有風了。
何玉斌的動作很輕,羅承行即使閉着眼,能從這極輕的聲音裡分辨出他在做什麼。
風聲變大了,仿佛就在羅承行耳邊“嗚嗚”的。
是何玉斌去院子裡潑水。
大晚上出去會冷嗎?滿滿一盆水他端的動嗎?
羅承行忍住起身的沖動,心裡罵自己賤。再怎麼說何玉斌也是個男人,哪有這麼嬌?到底為什麼他一面對何玉斌就下意識想護着他?
何玉斌是記憶裡的仇人,是記憶裡害了他們一家的人,羅承行一遍遍告誡自己。
這天晚上,他做了個夢。
夢裡他又回到了水庫,耳邊充斥着嘩啦啦的水聲,他站在樹後面,看到荒草起伏間有兩道黑影,夢裡的他什麼也沒意識到,擡腳靠近他們。
離得近了,羅承行聽到幾聲抑制不住從喉嚨裡溢出來的聲音,那聲音好熟悉……
他快步走過去撥開草叢,看到兩道糾纏在一起的身影。
羅承行瞪大了眼睛。
那一瞬間,兩個人不知道怎地離他近了,讓他清清楚楚看到他們的面容。
其中一個男人……竟然是他自己!
他們緊緊貼着,位置處于下面的青年露出潔白的背來,他們大汗淋漓,月華掩蓋了一切,仿佛将他們隔絕到了另一個世界……
突然,青年好像聽到了什麼動靜一般直直轉頭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