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天何玉斌都跟着羅承行早起上工去。
羅芳都驚訝了,她聽認識知青院裡人的一個小姐妹說何玉斌在知青院就沒咋下過地,咋一來她家裡這麼勤快了?
自打秋收開始,大隊長就把大家夥分開去地裡收莊稼,分哪的都有,這段時間地裡忙着,羅芳當然不知道何玉斌整天跟在羅承行後頭撿剛刨出來的新花生吃。
因為能刨花生吃,何玉斌都跟着幹點活了。
剛從地裡扒出來的一串,還帶着泥,随便剝開一個裡面的花生仁都嫩的是粉白皮的,一掐還帶點水,嫩生生的有股清甜的味道,花生味兒很重。
大隊管的沒這麼嚴,刨地的時候剝幾個吃沒事兒。
羅承行彎着腰,抖落抖落手裡的花生根子然後扔到一邊,問他:“以前沒吃過?”
何玉斌搖頭,埋頭摳指甲縫裡沾上的泥:“以前吃的都是幹了的,也買外面用鹽水煮了的吃。”
“村裡也這麼吃。”羅承行說。
太陽挺大,何玉斌的臉都曬紅了。
羅承行看見了心裡笑,有吃的時候知道不貪懶了。
他把頭上的草帽摘下來蓋在何玉斌頭上,草帽沿大,一下遮住何玉斌大半張臉。
羅承行完全沒意識到他這動作有多自然。
何玉斌伸手要摘了,被羅承行伸手擋住:“戴着吧。”
何玉斌有點嫌棄,說:“帽子上有股你的味兒。”
“我什麼味兒?”羅承行看他一眼,接着彎下身子往前幹活。
何玉斌跟他後面走:“汗味兒!”
風裡裹着的都是泥土的味道,何玉斌深一腳淺一腳地走着,地裡全是人,到處都是剛收的玉米、花生,堆起來老高。
山寶村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臉龐通紅熱火朝天地幹活,汗水滴到地裡砸成兩半。
何玉斌這幾天幹的活不多還覺得腰也疼腳也疼。
他看向前面彎着腰的羅大頭,突然覺得他的背好寬,他像有使不完的勁。
踏實勤勞,吃苦肯幹。
是莊稼地孕育出來的,像這片土地賦予他了極旺盛的生命力。
山寶村的秋收要一連幹上好幾天,這段時間村裡下工的鐘都晚了。羅承行讓何玉斌自己先回去,今天輪到他去推着白天收的糧食送到大隊去。
大隊長和羅承行的爹他們一塊在大隊裡算算山寶村的畝産,好交上去。
幾個男人運了幾趟,天已經半黑了。
羅承行看了眼天,突然想到了前幾天何玉斌說想吃魚的模樣。這會不正好是時候?
“你們先回吧,我有點事兒。”羅承行對羅承進說。
羅承進這會餓得不行,趕着回去吃飯,也就沒多問羅承行有啥事,和羅承行出了大門之後讓其餘人散了各自回家。
羅承行則順着路往前走,雖然沒說不讓抓水庫的魚,但是這事到底讓别人瞧見了不好看,他今天運糧食晚了會,正好去水庫看看能不能抓條魚。
他趟進草窩子裡撈了個長粗的枝幹,在手裡掂了掂,然後找了塊石頭磨了一會,一直到磨出尖尖來。
羅承行知道咋去水庫,但是他走的少,路上的樹一下一下晃動,黑影綽綽的。
遠遠地,羅承行聽到了水庫裡嘩啦啦流水的聲音。
他手裡拿着樹枝,踩着雜草走了個下遊。
水庫底下的河有幾塊石頭,到了下面水已經不急了,就是石頭滑。羅承行小心翼翼踩實了,慢慢蹲下去屏息。
耳朵是嘩嘩的水聲,能看到有點光從河水裡返上來。
羅承行恍惚一瞬,這才幾天,他怎麼就因為何玉斌說了一嘴想吃魚就來水庫抓魚了?
要是真出點啥事,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
念頭一晃而過,水裡鑽出一片魚的黑影。
羅承行小時候跟他爹羅大生抓過魚,羅大生說過,這魚啊,眼睛看見的比它真待的地方淺,他心裡估摸着位置差不多,猛地紮下去!
“嘩啦”。
水花濺了起來,水裡黑影一陣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