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實在是害怕和穆傾辭撕破臉後被她追殺到天涯海角,徐問尋眉頭一跳一跳,低頭看了眼依舊緊抓着自己腳踝,已經徹底暈眩的穆傾辭,難得暴躁地歎了口氣。
……
“到目前為止,暴雨已經基本停止,高樹市政府緊急進行搶險救災行動……
“雨勢集中在高樹市天南區一塊……由于政府組織避險及時,并未造成人員傷亡……”
柔軟的大床上,長發女人聽着細細簌簌卻不絕如縷的電視新聞聲,頭一脹一脹。她皺着眉,睜眼,如鯉魚打挺般從床上彈坐起。
揉着眉心,尚未看清房間的景象,穆傾辭便淩厲地下命令:“吵死了,關掉。”
“Yes,my lord.”
一旁躺在懶人沙發上的徐問尋聽着穆傾辭有些暴躁的聲音,挑了挑眉,沒有反駁,順從地拿起被藏到屁股後的遙控,将挂在牆上的巨大液體電視關掉。
“……”
乍聽到這陌生的聲音,穆傾辭猛地擡頭,望向左前方的懶人沙發,眼睛下意識眯起。
“是你……”見到那熟悉的白裙,她緊繃着的肩背才緩緩地放松下來。
“嗯對,是我。”徐問尋潦草地點了點頭,道,“既然那具屍體有人要了,我也不好直接搶,免得和你結仇。”
“談談條件吧。”徐問尋撐着下巴,一貫溫和的笑被收起,眼神冷靜,靠在懶人沙發上身形放松,比穆傾辭更像千年老狐狸,“要怎樣你才能鴿掉你的雇主?”
“……不可能的。”
“真的嗎?”徐問尋皺眉,盯着她,“你看着也不像是這麼有底線的人,她到底給你開了什麼條件,我給雙倍。”
“你知道雇我的人是誰嗎?”穆傾辭眉頭蹙起,看着徐問尋志在必得的表情,揣摩着她的态度,終于試探着問了一句。
“知道。”徐問尋答得幹脆,“妖市之主,青衫女鬼。她能給的,無非就是情報……”
“是杜琳。”穆傾辭打斷她的話。
“我知道她叫杜琳,但她對外的名号是青衫……”
“是飛軒門的杜琳。”穆傾辭強調。
“我知道……”徐問尋白眼翻到一半,猛地頓住。
在這一瞬,她慣用雲淡風輕和溫和柔情粉飾的面容變得格外鮮活。
她扭頭死死地盯着穆傾辭,嘴唇哆嗦着,想問的話卡在喉嚨,半晌都發不出聲。
“是七百年前,被林望飛推入萬蠱窟中奄奄一息,卻被你用我一滴血救下的杜琳。”
“現在,你還要和她搶這具屍體嗎?”穆傾辭問。
“難怪……”徐問尋慘笑一聲,捂着臉仰頭,笑着笑着,她閉着眼,長歎一聲,語氣中聽不出喜悲,“難怪……你會願意為她殺妖。
“我說你這麼高傲的一個人……怎麼會願意出手。
“明明都是同一個名字……我竟然沒想到這一點。”
“太可笑了……真的是太可笑了。”徐問尋長聲歎氣,不斷重複。
“那可不一定。”穆傾辭失神,望着窗外的繁星點點,輕聲道,“人都是會變的。”
“但是時間對不上。”徐問尋沒聽到穆傾辭的低語,又或者聽到了但根本沒有放到心上,沉默片刻收拾好心情後,她終于恢複了平時的冷靜。
“青衫女鬼是兩百年前突然出現的,在諸神黃昏之後。”徐問尋杏目微挑,“杜琳死于七百年前。
“這期間的五百年,她在幹什麼?”
“你想說什麼。”穆傾辭一眼看透她心中所想,臉上沒什麼表情。
“你說她是杜琳,是指,”徐問尋輕笑,聲音再度變軟,又習慣性地挂上了那副溫和的表情,“她們完完全全的是同一個人。
“還是,她們是同一個靈魂。”
“同一個人。”穆傾辭從床上起身,走到窗邊,從高層大廈看燈紅酒綠,街道川流不息。
“雖然她當初被蠱蟲撕得半死不活,但按理說,隻要能喝下我的血,不說一朝登仙道,最起碼也能功力大漲恢複到巅峰時期。”
穆傾辭皺眉,歎道:“但她實在是太……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強大或瘋狂都無法表達我的震撼。”
“……”聽着穆傾辭的話,徐問尋無奈地笑了笑,輕聲歎,“畢竟是能高傲地站在飛軒山上說出‘我不需要用這種方法登仙道叩天門’的人啊。”
“她沒有用我的血求生,她用我的血求死。”穆傾辭道,“她在蠱蟲的撕咬中一遍遍體味死亡,用我的血吊着那一條命。”
“最後和萬蠱融為一體,她終于能夠熟練地驅使蠱蟲成為萬蟲之上的存在。”穆傾辭垂眸,“也終于變得不人不鬼,不生不滅。
“在最後一次融合時,排異反應太大,她陷入了長期的假死狀态。當時又正值飛軒門被滅,萬蠱窟随着飛軒山一同被鏟平埋在層層黃土之下。
“等她從土裡爬出來時,已經是五百年後了。”
“原來如此。”徐問尋沉默,半晌才歎出一句,“往好處想,至少我沒有被白白逐出仙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