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如潔白羽毛輕輕地落在滿是裂痕的地上,琉璃色的眼眸平靜地望向一動不動的兩人。
“死了?”她皺眉,走到穆傾辭身邊。
“咳咳……咳咳咳……”
聽到身邊的動靜,穆傾辭才宛若喪屍回魂般緩慢地眨了眨眼睛,塵沙嗆入喉嚨,她開始劇烈地咳嗽。
“哦,沒死。”白裙少女有點遺憾地道。
面前林望飛的軀體被千萬刀劍捅過,留下數不盡的窟窿,一眼望去,隻能望到被捅地稀碎的内髒。
他還保持着下跪的姿勢,朝着北邊,眼睛瞪得滾圓,血水從中滲出,肆意流淌,再不能閉上。
天雷已下,天上的烏雲卻沒有散去的趨勢,密密麻麻的閃電更加頻繁地在空中一遍有一遍地劃破,雷鳴聲“咕噜咕噜”,如在耳邊。
穆傾辭閉着眼,用法術整潔自己地衣冠,臉上再次挂起那副從容不迫的神情。
她閉着眼,卻能感受到。
感受到先前若有若無的視線如今不加掩飾地盡數落在了她的身上。
天道在掂量。
掂量自己的實力。
掂量她的實力。
“哦?”穆傾辭轉身看向天,原本就染上豔紅的細長眉眼此刻更為奪目,仿佛一眨便能滴出血來,虛浮的九條尾巴在身後凝實,拖在地上,頗有節奏地甩動。
她的五官早已變成徹底的狐狸狀,些許潔白的毛絨在臉上冒出,除了四肢還是人形,穆傾辭已經完全是狐妖形态。
“一隻妖,”穆傾辭右手後揮,巨大的火球在手下形成,恐怖的法力在裡面醞釀翻滾,最後火球掀起無數風浪,絲絲火苗從中逸出,在空氣中飄蕩,如千萬遊魚。
穆傾辭眯眼,黑發被火球照得發紅,“一道雷。
“剛剛那一瞬,我至少受了百道天雷。”
“所以你們,”穆傾辭的神情很冷,“還要接着劈嗎?”
天道不答,一瞬間,天空陷入死寂,雷鳴和閃電依舊在翻滾,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你們不仁休怪我不義。”穆傾辭冷笑,向前一步,身軀和火球瞬間變得極大,如淩空的巨人,九條尾巴豎起,在身後展開,“我也挺累的,不如直接快進到最後一步。
“我倒要看看!
“天與我!
“孰更強?!”
“看到了嗎?”白裙少女玩弄着手上精緻的美甲,饒有興趣地看着穆傾辭冒着紅光堪比妖神再臨的巨大背影,對着地上零碎的林望飛踹了一腳,“死在她手上不虧。”
林望飛自不能應答,被她這麼一踹,便從跪姿被徹底地踹到了地上,像一灘爛泥。
“穆傾辭那一手萬劍化形用得出神入化,當初不知道捅死了多少高僧妖魔和神仙,”白裙少女笑,“若不是雇主的要求,你早就被她一尾巴狐火草草甩死了。
“能和那些攀不上的道高者同一個死法,你就偷着樂吧。”
“轟隆——”
似乎是終于下定決心,最後一道雷劈下,雲層後所有窺探的視線随着雷聲的消散而隐去,傾盆大雨落到地上,砸出一個個水坑。
詭異的壓迫感終于從高樹市散去,凡塵的喧鬧和人味愈發清晰。
而穆傾辭沉默片刻,也緩緩地收了狐形和狐火,長袍随着狐火的消散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先前的白T黑褲。
“嘩啦嘩啦——”
暴雨沖刷一切,混雜着蝴蝶碎片與鮮血的泥水緩緩順着坑洞在穆傾辭腳下彙聚,看起來頗為惡心。
“唉。”穆傾辭輕輕地歎了口氣,輕輕揮手,将這片小巷複原。
她向前,表情猶豫了片刻,似乎有些不願,半晌,才下定決心般嫌棄地皺着眉拎着林望飛軟綿無力的一隻手,準備将他拖出坑洞,交給上面的那兩個無臉傀儡。
林望飛太重,穆傾辭此刻又太虛,這麼一拎,竟是瞬間眼冒金星,差點讓她摔在泥坑中。
“……”
白裙少女看穆傾辭固執的動作,一時間臉上看不出神情,直到穆傾辭閉着眼臉色發青,她才緩緩地歎了口氣,就這麼踩過泥濘,任由污水濺上自己的小皮鞋。
她走到穆傾辭旁邊,将林望飛髒得要死的手從穆傾辭手中丢開,扶住對方。
“徐問尋。”在她扶住穆傾辭的一瞬,穆傾辭輕輕地喊了她的名字,似在确定什麼。
“是我。”徐問尋挑了挑眉,一邊給穆傾辭輸送法力,一邊嘲諷地道,“穆傾辭,你這是何必?”
穆傾辭不答,隻是閉着眼,極為脆弱。
“你剛剛到底被劈了多少道天雷?”徐問尋問。
剛剛萬劍與天雷一同落下,同樣地蕩起一片白金色巨浪,就算是敏銳如她,站得這麼近,也看不清到底劈了多少雷。
隻知道密密麻麻,數不盡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