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早上五點多，天邊剛露出一抹魚肚白，空氣裡還有絲絲寒意，李府中的下人仆婦都已經起床幹活。

掃地的掃地，下廚的下廚，漿洗的漿洗......各有各的活計要做。

偌大的府邸宅院，唯有主人還在酣眠，不用早早醒來。

下人仆婦所在的地方，煙火氣濃重，而主人所在的院落，靜谧無聲。

這些都和祝芝無關。

天亮了，她該休息了。

祝芝趴在房梁上，偷偷的窺視下方。

隻見......

一身福态的高個廚娘，拿着菜刀熟練的切菜。負責白案的矮廚娘，已經在蒸面食了，一個小丫頭在燒火，另一個小丫頭在煮粥，都在做事。

廚房裡就這四個人。

“刺啦”一聲，高個廚娘估摸着時間，往鍋裡到菜，開始炒菜，等菜好了，要和出鍋的面點一起熱乎乎送到上房去。

多年共事的經驗，兩位廚娘合作的很默契，面食出鍋，菜也都好了。

像是掐好時間，來提飯的丫鬟正好出現在廚房裡。

有碧粳粥，水晶蒸餃，棗泥糕，棗泥山藥糕，糖蒜，腌酸筍，炝茭白，素炒豆芽，燴三鮮。

豐盛的菜肴看得祝芝蠢蠢欲動，饑餓感一陣陣朝她襲來。

丫鬟提着飯菜走了，其他人也該吃早飯了。

矮墩墩的廚娘掀開剩下的蒸籠，露出裡面顔色發灰的粗面饅頭。

等矮廚娘搬走蒸籠，高個廚娘就着鍋裡蒸饅頭的蒸鍋水煮了一鍋鹹菜疙瘩湯。

水不夠，高個廚娘又加了幾勺水進去，倒滿了一大鍋。

“三丫，過去添把火。”

“嗳。”

這一幕看得她龇牙咧嘴，太不講究了！

像這種蒸鍋水，是有毒的，不能喝。

反複使用的水裡，亞硝酸鹽濃度很高。

常飲這種水，或用這種水熬稀飯做菜，會引起亞硝酸鹽中毒，會導緻消化、神經、泌尿和造血系統病變，甚至引起早衰。

不僅如此，亞硝酸鹽還是一種強烈的緻癌性物質。

現代人都知道的事，可古時的人不知道啊。

難怪古代人都活不長久。

祝芝滿眼唏噓。

轉而不知道想起什麼，眼神瞬間變得陰沉。

一籠籠的饅頭，是府裡二十幾号下人的早飯。

每人兩個粗面饅頭，一碗鹹菜疙瘩湯。

對于底層百姓來說，這已經是頂頂好的夥食。

現在這年歲，外面的老百姓都快吃不起飯，而他們在官宦人家裡當奴婢下人，一天還可以吃三頓飯。

能夠吃飽喝足，還能月月拿錢。

是份美差啊！

這也是祝芝來了以後才知道的事。

在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廚房裡已經有下人陸陸續續的過來吃飯。

他們一邊吃飯，嘴上還閑不住。

祝芝一回神就聽見他們在說附近毗鄰的小話。

瞬間精神了，兩隻眼睛锃亮锃亮，十分神采奕奕。

一個瘦了吧唧的小厮，神情猥瑣，偷偷摸摸道，“隔壁的趙家要娶新媳婦了。”

“新媳婦？”有人不明所以。

有知道情況的人，在嘀咕，“趙家的老爺少爺們不是都有夫人了麼？！”

他們這就一戶姓趙的人家。

有個系着紅頭繩的俊俏丫鬟，不高興道，“胡六，你少胡說八道了。被主人家知道，小心挨闆子。”

“胡春花！”

被掃了面子，這個瘦了吧唧的小厮胡六，雙眼一瞪，一臉兇巴巴道。

“我是你哥，叫什麼胡六啊，懂不懂規矩。”

“要不是親哥，我管你啊！”

胡春花也不是軟包子，任由他哥欺負，直接罵了回去。

“叫你胡六，怎麼了！你有當哥的模樣麼？！”

見兄妹倆要吵起來，周圍的人紛紛勸架。

“你們兄妹倆就彼此一個親人了，要相互扶持，彼此幫襯。”

“可不是，胡叔胡嬸在天有靈，也會欣慰的。”

“胡六，你妹也是關心你，才會這麼說的，你怎麼能不知好賴啊。你忘記王三那小子了......”

說起王三，胡六下意識的一滞，氣焰頓時萎靡不振。

王三是胡六的狐朋狗友，也是這個李府裡原本的小厮，結果嘴上沒把門，喝了幾滴貓尿，到處胡咧咧，被主人家知道後，打了一頓發買了。

“行了，胡六。你不要聽風就是雨的，趕快吃飯，還要幹活呢。”有個年紀較大的，一看就是管事的發話。

有幾分眼色的胡六，借着梯子下了。

礙不住面子，胡六低頭喝了一口湯，嘴上逞強道，“我可沒胡說，他們家的大少奶奶沒幾天好活了。”

“趙家的老夫人已經背地裡在相看新兒媳婦了。”

這話一出，其他人面露狐疑，心裡嘀咕，難不成胡六這小子說的是真的？

聽了一耳朵的矮廚娘，問他，“我們怎麼沒聽說過啊？”

都是一個胡同裡的人家，人來人往，也是要打交道。他們之前一點風聲都沒有聞見。

瞧大家都看着自己，胡六也不賣關子。

“整個趙府都知道，私底下都在議論，我也是隔壁的老馬告訴我的。”

“昨天晚上，我和他一起喝了點酒，他喝大了才告訴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