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院慎一語氣平淡,他剛好已經八分飽,便站起身來:“看樣子他們還要玩幾天,我就先回了。”
沒記錯的話,明天就是和裝修隊約好的日子,不管是家裡還是咖啡廳,都有不少地方要再修繕一下。
禅院甚爾點點頭,表示打算把手裡的肉串吃完再動身,畢竟今天的消耗确實很大,又是五條悟請客,根本客氣不起來。
禅院慎一拿着手機翻閱今天收到的郵件和信息,他走向換衣室,換回了自己之前的裝束,但在推開門前便察覺到門外的動靜。
果然來了。
簾子後面有人。
————
此人正是禅院直哉。
自從被襲擊到現在雙方握手言和,禅院直哉一直默默的關注着禅院慎一,目光從未移開過,心中五味雜陳。
距離上次見面,對方并沒有太大的變化,依舊是殘疾的樣子,但出人意料的是,他還是那麼強大。
強大到讓人欣喜,強大到讓人嫉妒,強大到讓人忍不住靠近,如同寶石般璀璨的光芒讓禅院直哉無法移開視線。
到達沙灘後,衆人都換上了泳裝,禅院直哉自然能意識到大家為什麼在看禅院慎一,他們都是在看那個疤——
那個兩人關系決裂的證明。
禅院直哉吃完飯後猶豫半天,還是先加入了沙灘排球的行列,但他一直心不在焉的瞥向烤架旁的兩人。
該說什麼才能挽回呢?
比起思考如何彌補往日犯下的過錯,禅院直哉的腦内很快便浮現了另一種想法,他控制不住的埋怨着。
為什麼不能安心留在自己身邊呢?
從出生以來就接受着自私教育的禅院直哉這樣想着,又或者說,時至今日,他仍舊懷揣着癡心妄想。
或許是因為那一天已經過去太久太久了,離現在已經六年,讓他産生了錯覺,時光幾乎沖淡了他手上的觸感。
那一夜溫熱鮮血的觸感。
看着禅院慎一和身邊人交談,面色和善的進行社交,就同上次遇見一樣,男人的身邊總有其他人。
……總是這樣被無視着。
可明明他的世界曾經隻有自己一人——
黑發青年垂下眼睑,并沒有刻意掩飾陰郁的心情,被無視的不滿在心中醞釀,想要修複關系的想法越發強烈。
總之,需要先服軟吧?
在察覺到禅院慎一走向試衣間時,禅院直哉沒有猶豫太久,他跟了上去,對方也如他預料般停下了腳步。
終于找到這個機會堵住人,黑發青年有些緊張,腦内無數話語飄過,可嘴唇張合間卻一句話都說不出。
但他很清楚,此刻留不住對方的話,下一次能對話就不知何年何月了,便下意識握住了禅院慎一僅剩的那隻手腕。
他擡起頭,鼓起勇氣與黑發男人對視,注視着那雙褐色的雙眸,四周很暗,讓禅院直哉看不清對方的表情。
隻有那雙眸沉靜的注視着他。
“……對不起。”
禅院慎一試圖抽回手,但禅院直哉握的很緊,現在的他其實不太方便在不傷到對方的前提下脫身:“松手。”
“别走。”對面人比禅院直哉高了一頭,他便仰起臉,一雙丹鳳眼專注仰慕的望着黑發男人,俊秀臉頰上悔意與歉意交織:
“慎一……我錯了。”禅院直哉握得更緊,他靠過去幾乎與禅院慎一緊貼,在對方的注視下少見的底氣不足起來,話語越發急切:
“我當時……我……”禅院直哉有些語無倫次,感受到對方的排斥後他有些慌亂,本能的重複着:“我……”
“你當時不是很開心嗎?”
一聲冷笑響起。
禅院直哉一愣,下一瞬便被直接推開,來者眼神冰冷,一根根掰開禅院直哉緊握着禅院慎一手腕的手指。
“甚爾。”禅院直哉神情委屈起來:
“我隻是不小心——”
“不小心一刀捅進去的感覺很爽吧?從這個位置狠狠向下劃,内髒全都切斷,血液濺在臉上的感覺怎麼樣?”
“真有臉喊這麼親熱啊。”身為知情者,即便自身道德感遠低于常人,禅院甚爾看着面前的場景,也忍不住發出感慨。
“都是那些家夥慫恿的,不然我才不會去……呃!”
“不是你選的嗎?”禅院甚爾沒有給禅院直哉繼續狡辯的機會,一腳将對方踹倒在地,他依舊笑着,眼底卻滿是嫌惡。
禅院甚爾指着腰腹處,話語中嘲諷意味越發的濃:“慎一不會對你動手,但我可不介意殺了你……”
聽見面前人的威脅,禅院直哉臉色更煞白幾分,他爬起身來試圖辯解:“對不起,但是當時真的是那些家夥挑釁——慎一……”
禅院甚爾見禅院直哉還敢嘴硬,心頭怒火再也壓制不住,正要再來一腳,卻被身後人拉住。
見自家表弟搖搖頭,他啧了一聲停下動作,但語氣怒意更甚:“滾遠點。”
“走吧。”禅院慎一這個當事人反而要淡定的多,他拍拍禅院甚爾的肩膀,語氣平靜:
“明天還要去接惠呢,沒必要在這裡浪費時間。”
見禅院慎一态度冷淡,禅院直哉正想繼續糾纏,身後卻突然響起東西落地的聲音,在場三人一愣,都下意識向發聲處看去。
對方試圖隐藏,但白毛和丸子頭格外顯眼,一眼便能認出其身份,是五條悟和夏油傑,兩人不知何時站在簾子後偷聽。
“我們什麼都沒聽到。”正屏息靜氣沉迷吃瓜的五條悟見氣氛不對,他拉開簾子,相當機靈的秒答:
“隻是路過,真的什麼都沒聽到。”
比起五條悟此地無銀三百兩不打自招的表現,另外一個人要聰明點,不過也聰明不到哪裡去,反而讓人更火大。
夏油傑做出恍然表情道:“不好意思啊,我和悟剛散步過來,你們這是怎麼了?”
禅院家三人:……
别演了。
你們的演技真的很爛。
禅院直哉還想再掙紮一番,顧不上有外人在看,他動作極快的沖過來拽住禅院慎一的衣角,急切的說道:
“我已經知道錯了,為什麼不能和以前一樣呢,當時的那些人已經處置了,對不……”
下一秒,禅院直哉被拽住衣領,耳旁感受到對方溫熱呼吸,男人語氣溫和如同談論天氣,卻讓他瞳孔收縮冷汗瀝瀝:
“鬧夠了沒?”
禅院慎一冷笑。
兩人對視,彼此眼底的情緒一覽無餘,看清對方神色後,禅院直哉怔住,如同脫力般垂下手腕,徹底沒了聲響。
見警告有用,對方終于畏縮,禅院慎一松開手,禅院直哉跌跪下去,黑發男人沒有再多說,和身邊人轉身離開。
直到二人的身影徹底消失,禅院直哉仍在失神,他怔怔的望着腳下,瞳孔卻是失焦的,整個人都安靜下來。
五條悟笑嘻嘻的蹲下身,饒有興味的觀察着黑發青年的煞白臉色,他語氣悠哉,毫無自覺的火上澆油:
“哇,那傷原來是你捅的呀?”
白發青年真心實意的誇贊道:
“真夠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