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景暄這話問的,就好像他剛才沒倚在門外,沒看到裡面試戲情況。
他在嚴霄和宋斐時旁邊站定,一副晚輩禮貌樣笑着,看着高以錦。
就是那笑,怎麼看怎麼不像真的乖巧。
宋斐時:……
像一隻狐狸正笑眯眯搖着自己蓬松的大尾巴。
但他這樣覺得,高以錦不這樣覺得,高以錦一臉笑意,隻覺得楚景暄這孩子真不錯。
“他們兩個。”高以錦目光朝宋斐時和嚴霄遞了下,然後将一份劇本給楚景暄,手指在紙面上點了點,“我們在試這段戲,你是許墨,他們兩個試的是厲遠一。”
楚景暄隻掃了一眼,就點了點頭,“來吧,誰先?”
周圍學員驚訝,在這之前,楚景暄應該不知道要演哪一段吧?掃一眼劇本就準備好了?
高以錦也有些詫異,但既然楚景暄說可以,她也就沒多問,她看了下宋斐時和嚴霄,“嚴霄,你先吧。”
嚴霄緊張:“嗯。”
他們要試的這段戲,是兩人在一山莊别院,攝政王許墨知曉了他以為的好友厲遠一,其實是暗殺組織碧落宮的弟子。
他以為厲遠一是碧落宮安插到自己身邊的棋子,想到自己将對方視為知己,心中隻覺可笑,今日他特意帶厲遠一來這風雅别院,同時還有他的一支暗衛。
這是他給自己好友選的葬身地。
劇本的開場,兩人品茶賞景,但對話逐漸機鋒相對,厲遠一懵懵意識到,許墨知道了他的身份。
他慌忙解釋,之所以解釋,不是屈于權勢,而是真心把許墨當朋友,他不想失去這個朋友,不想讓對方誤解。
但許墨不是厲遠一,他比厲遠一看上去更貴氣、更斯文,但他殺的人可比厲遠一這個初出江湖,手上利劍未嘗過血的二愣子要多的多。
爾虞我詐看太多了,許墨不信厲遠一。
他扔給厲遠一一把劍,步步緊逼,“你不是想殺我嗎?殺啊。”
試戲就是從這裡開始。
嚴霄扔開劍,神情激動,眼睛直直瞪着楚景暄,“我沒有!”
相比嚴霄過分外露的表演,楚景暄的表演很克制,他笑了下,走近……
兩分鐘後,試戲結束,在場有眼睛的都看得出,嚴霄準備了好一會的表演,被楚景暄随意瞄了兩眼台詞就上台的表演,完全碾壓。
但楚景暄畢竟是拿了三金的人,他們覺得嚴霄的表演被楚景暄壓住,也是情有可原。
嚴霄的表演雖然不算多出彩,但也中規中矩。
高以錦也是這樣覺得的,前面表演打戲的時候,因為嚴霄沒有帶着角色上場,因此在她看來,嚴霄跟宋斐時算打了個平手。
但這一段表演,雖然不算驚豔,但也演出了幾分厲遠一沖動、豪氣的感覺。
剛拿到劇本,準備了這麼一會,就能表演到這個程度,已經算很不錯了。
再疊加上嚴霄紮實、出彩的打戲,宋斐時估計挺難越過嚴霄的。
高以錦心裡想着,看了下宋斐時,示意宋斐時試戲。
宋斐時上前,跟楚景暄視線一撞。
這是楚景暄進來後,兩人第一次視線交流。
楚景暄沒有什麼表情,看上去跟剛才同嚴霄對戲的時候差不多。
宋斐時低頭,深呼吸了下。
如果可以選,他并不想選跟楚景暄對戲,倒不是這會計較楚景暄甩了他,隻是多少有點尴尬,他功底還不到家,他怕自己被楚景暄影響了。
但現在情況擺在這裡,還能咋滴,隻能演了。
不能因為他是楚景暄就被影響,宋斐時,你專業一點!
就把他當一根蘿蔔!
他在心裡提醒自己,暗示自己,然後擡起頭。
楚景暄看着他,語氣平淡,“好了嗎?”
公事公辦的态度,莫名營造出一種專業氛圍,也莫名地讓宋斐時心更靜了一些,宋斐時點了點頭。
前面試這場戲的時候,他就已經在心裡細細想過這場戲了。
他猶豫了下,對楚景暄道:“我想換個演法。”
楚景暄看他,被他一看,宋斐時又有點眼睛不知道要往哪看了。
鑒于楚景暄昨天疑似戲弄他,他懷疑楚景暄不會同意。
但楚景暄隻是不甚在意地道,“怎麼演?”
宋斐時立即将自己的想法跟他說了,說完,楚景暄看了下他,宋斐時抿了抿唇,心裡有點打鼓。
他其實也不能确定自己這樣演,會不會更好。
隻是單純地,以自己的審美和理解,改動了一點點。
要是楚景暄覺得不行,那就還是按原先的演吧。
他正這樣想着,楚景暄低聲一個字,下了定論。
“行。”
于是,同一場戲。
兩人坐在桌前,當許墨說出“碧落三乾外,黃圖四海中”,空氣仿佛凝滞住了。
哪來那麼多巧合,就正好吟了這樣一句詩。
這句話等于挑破了最後一層紙,将身份擺到台面上來。
空氣安靜了足足五六秒,全場沒有一點聲音。
兩人甚至沒有大的動作。
但在這安靜中,兩人的情緒一點一點轉變、顯露。
……
楚景暄右手猛然一拽,拽住宋斐時重絲綢材質的珠白襯衫,将人扯到與自己咫尺距離。
“就這麼想殺我?為了殺我,處心積慮接近我,還要假意跟我稱兄道弟,厲遠一,我小看你了,你這出戲,演的好啊。”
宋斐時有一瞬的怔愣,其實前面看楚景暄跟嚴霄對戲,他就有點被震撼到了。
在現場看,跟在屏幕裡看的感受是完全不一樣的,更何況他此刻是直面楚景暄,跟楚景暄近的連彼此呼吸都能感受到。
楚景暄這一拽,力道大,速度快,快的甚至讓他剛才差點沒穩住身形。
他能感受到許墨眼裡的兇猛嗜血,但這兇猛之下還有某種名為瘋狂的東西。
一出好戲,隻有一個人出彩是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