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的大汽車要給我們玩!”
“好,打了就給你們玩!”
“好哦好哦,我們要玩大汽車啦!大傻子,你敢說大汽車是壞東西,你才是壞東西!”
“砰——!”
“不、不好啦!傻子的頭破了!”
“嗚嗚嗚,老師,夏夏的頭破了!”
茅子夏恢複意識的時候,就聽到耳邊一聲又一聲的吵鬧聲,他被人抱在懷裡往前跑,抱着他的人一邊跑一邊罵:“我兒子要是出了什麼事情,我要跟你們算賬!夏夏别怕,爸爸在這兒!”
“夏夏!我的夏夏啊!”還有個女人小心托着他的後腦勺,聲音裡滿是哭腔。
難道他沒死?混沌中的茅子夏用盡全力睜了睜眼睛,卻沒睜開,眼皮隻動了一下,就再次陷入了混沌之中。
城投鎮的茅家又進衛生所了,自他家生了一個傻子兒子之後,就三天兩頭的進衛生所,弄得衛生所的醫生一個頭兩個大,縣裡中心醫院都看不好的病他們衛生所哪裡有辦法。聽說茅家爺爺以前還找了個什麼土方子叫魂,還是不行。
這大中午的,茅家又是為了什麼到衛生院?
圍觀的村民都好奇得很,忙端起大碗一層疊着一層的去看熱鬧,一邊看熱鬧一邊往嘴裡刨飯,等衛生所的劉醫生給茅家那小傻子包紗布的時候,他們才發現茅家那傻子腦袋竟然破了一個洞,正一股一股的往外流血。
哎喲!這造孽的,誰給這傻子腦袋打了一個洞!這不是在茅家人的心尖上戳刀子!
果不其然,茅家的媳婦兒李桂珍罵了起來,一邊哭一邊罵,茅家當家的茅天德沉默的望着給自己兒子包紮後腦勺的劉醫生,過了會兒,才對跟着過來的老師說:“趙老師,你看這個事怎麼辦吧!”
趙若菊滿臉愧疚,對茅天德說:“夏夏爸爸,這件事我肯定讓大壯爸爸帶着大壯來道歉。對不住,我沒看好孩子,一轉眼就讓大壯把夏夏給推到了。”
茅子夏是個問題孩子,在學校成績雖然不好,跟不上進度,但是人乖巧老實,上課安安靜靜,下了課就跟在其他大孩子屁股後面轉,也不搗蛋。張大壯脾氣暴,也不知道怎麼的這次兩個鬧了矛盾,還把茅子夏的腦袋給打破了。
事情發生得緊急,得先把茅子夏送到衛生所,趙老師也沒來得及問,但看張大壯身邊那一群小朋友,肯定是張大壯先動的手。今天張大壯從家裡帶來了一個美國大汽車玩具,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玩具鬧的矛盾。
又要批改作業又要看孩子,趙老師簡直分.身乏術。
這時,劉醫生包紮完了,他把昏睡的茅子夏送到茅天德懷裡,說:“孩子後腦勺破了個兩厘米的口子,血流得多,但問題不大,回去好好養幾天就行了,這幾天注意别讓傷口沾到水,也别讓孩子出去瘋玩。”
李桂珍和茅天德連連點頭,“好好,劉醫生,我們肯定不得讓夏夏的傷口碰到水。”
這年頭看病貴得很,茅天德和李桂珍都是工人,家裡沒什麼錢。
他們兩個都是鋼鐵廠的員工,茅天德是機床師傅,一個月的工資一千五,李桂珍是女工,包紮一些鋼筋,做的輕便活,一月工資一千,這些年為了看茅子夏的病花了不少錢,好在過年過節的福利好,又有茅家爺爺支援點,才不至于一家人的生活過得緊巴巴的。
抱着孩子,兩夫妻回了家。茅家爺爺見自家乖孫小臉白白的昏睡着,登時怒目圓瞪,一定要那個什麼張大壯道歉。
但道歉歸道歉,現在最重要的還是孩子,李桂珍眼睛都哭腫了,那麼大條的口子,她甯願在自己身上也不願在夏夏身上,她不求夏夏聰明伶俐,隻求他安安穩穩的,怎麼就還能被欺負。
“孩子他爸,要不我們給夏夏轉學吧。”李桂珍哽咽着說。
茅天德摸了摸自家兒子毛茸茸的額頭,沉着嗓子說:“還能轉哪兒去,城投紅心小學好不容易收了夏夏,其他學校根本就不收。然後夏夏這個樣子,到哪兒不會被欺負。”
茅家爺爺不說話,隻在旁邊沉默的坐了一會兒,到門外抽葉子煙去了。
接下來,他們照顧了茅子夏兩天,這兩天茅子夏都沒蘇醒,吓得三人又抱着孩子去衛生所,聽劉醫生說孩子沒事兒隻是在睡覺,這惴惴不安的才回家。
幸好當天傍晚,茅子夏就蘇醒了。
他真的沒死,還沒完全清醒的茅子夏呆呆想到。
他摸着刺痛的腦袋慢慢坐起來,迷蒙的眨了眨眼,打量着這個陌生的地方,刷着白漆的牆壁,光滑的地闆,和小茅村子完全不同的房間。
但莫名的,他覺得這個地方很眼熟,更莫名的,他覺得這裡很安全,安全到他不用擔心什麼時候會被人殺死,什麼時候會被冷死餓死。
忽的,他想起了陳大哥死前說的那些話,他緊張的緩緩捏緊了拳頭,呼吸急促。
他們真的赢了?
他們真的把那些不是人的東西趕出了這片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