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周以恒腦海中的紅點陡然躁動起來。

憤怒、不安、怨恨、貪婪，種種負面情緒接踵而至，刮起一陣陣風暴，如針紮般的疼痛随之蔓延，并越演越烈，仿佛有一個尖銳的東西橫空劈下，非要将周以恒的腦袋戳穿不可。

可即使這樣，周以恒也沒有忽略若隐若現、風雨飄搖的紅點。

……出事了嗎？

周以恒側頭望向窗，正巧看到窗外的阿照，阿照已然取了一朵藍花，藍花似乎在顫動，阿照冷着臉捏着藍花，不知道念了什麼，那藍花停了下來，安靜地在他手裡絢爛盛放。

果然，這些花和島民确實存在着某種密不可分的聯系。

突然，阿照停了下來，似乎感受到了什麼一樣，往周以恒這邊看了過來。

周以恒對着他燦然一笑。

阿照原地僵硬了幾秒鐘，轉身飛一般地離開，眨眼間就出現在周以恒面前。

“給你。”阿照将花遞過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周以恒。

他在期待着周以恒的反應。

周以恒自然也知道這一點，他接過花，低頭一嗅，再擡頭時，笑容更為燦爛，“好香！”

像收到了禮物的孩子，毫不掩飾的快樂。

“謝謝你，阿照。”

他又嗅了嗅，手指在藍花的根須處滑過，腦海中的紅點更為激烈躁動，那個若隐若現的紅點更像是受了什麼刺激一樣，這讓他的笑容更加耀眼而真誠。

如陽光，如流水，連魔鬼都會被打動。

阿照指尖輕顫，他知道這個時候他可以提出很多要求，就像對之前那些獵物一樣，引/誘/着他們邁入陷阱，掉落深淵，徹底淪為他的養分，而周以恒比那些獵物更乖巧更怯懦，無論他提什麼，周以恒都不會拒絕。

這明明是一個好機會，但是——但是——他就是不想提。

“你喜歡就好。”

周以恒笑得更動人了，他捧着花，愛不釋手的模樣，卻在那層層疊疊的根須之下，找到了兩根看似普通、實則卻充滿力量的須。

腦海中的紅點漸漸安靜下來，似乎是有什麼權/威人士在控制他們的情緒，而那個若隐若現的紅點，似乎也得到了幫助，情況開始好轉，顔色也明豔起來。

那怎麼行呢？周以恒揚了揚眉，輕笑着與阿照說話，指尖卻悄悄用力，輕而易舉地扯斷了一根含有力量的須。

——啊啊啊啊！！

遠隔數千米，周以恒似乎都能聽到那聲慘叫。

那個紅點瘋狂閃爍，就像早已耗盡能源、卻還在堅持的燈，崩潰中掙紮。

緊接着，剛剛被強自壓抑的紅點們，再一次瘋狂地暴動起來，惡意撲面而來，如龍卷風般咆哮吞噬，所過之處寸草不生。

這些惡意的終點會是誰呢？

頭痛欲裂，周以恒不由捂住腦袋，對阿照笑得眉眼彎彎，像一隻黏人又聽話的小貓咪。

“謝謝你，”他笑得甜，聲音更甜，黏黏糯糯的，如蜜糖，甜到人心坎去，“阿照。”

最後兩個字，帶着缱绻的尾音，顫動着阿照的神經。

他的喉結上下動了好一會兒，才擠出了三個字，“不用謝。”

滿足自己的獵物，不是獵人的職責嗎？

周以恒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扭頭不再看阿照，窗外的藍花劇烈搖曳着身姿，仿佛可以刮出一道道殘影。

他笑彎了眼睛，又用最後的力量，給島民們添了把火。

血液在沸騰，似乎要沖破肉/體的束縛，與遺落在外的血珠呼應，來響應吧——用憤怒、用恐懼、用惡意和怨恨——

——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

午後，周以恒等人準時踏上了去神廟的路，神廟出現在衆人眼前的時候，毫不遮掩的惡意也随之而來。

彭書文等人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底看到了凝重，高級副本裡的NPC慣會裝模作樣，從不将惡意表露，一旦他們将惡意顯露的明明白白的時候，那就意味着沒有規則束縛他們了。

往往這都發生在副本的後期，可是他們這才是副本第二天！

彭書文心裡将狗比系統罵了百八十遍，更打起精神小心謹慎，每一步都邁得緩慢而凝重，生怕行錯一步。

其他幾人也是如此，而阿照本身步伐就快，這一來二去，他們和阿照就拉開了距離。

而那些讓人膽寒的惡意，也随之……消逝。

消逝？

幾個人驚疑不定地對視，小心觀察了半晌，最後終于确認，那些NPC的惡意，不是針對他們的，而是針對于阿照和……周以恒！

到底是針對阿照還是針對周以恒，他們也沒辦法确認，因為周以恒身體的原因，他是阿照背着過來的，NPC盯着阿照就能看到周以恒，盯着周以恒就能看到阿照，沒辦法分開。

隻能暗暗祈禱這份惡意是針對于阿照。

不管怎麼樣，哪個玩家不想看到NPC之間狗咬狗呢？

想想都覺得爽好不好！

離神廟越近，那些惡意就越明顯。

而在幾個人高馬大的島民中，缺胳膊斷腿還拄着拐的男人就格外顯眼，他的惡意也是最濃郁的。

“阿照，”那個男人陰郁地看過來，“滿意你所看到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