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爾墨絲望着赫拉,她的下巴被對方強迫性地掐住,在局部的疼痛之中被迫對視上那雙威懾性十足的金色眼睛。這種感覺既奇妙又不自在,更何況自己的身體還在被鐵鍊緊緊鎖固着離不開王座。
但她并不後悔。
赫拉的臉上還是似笑非笑的表情,直到阿波羅朝這裡走來,越過她們通向宮殿就要走正門離開奧林匹斯時,那虛假的僞裝才終于從表面脫落。
當光明神離開後,赫爾墨絲的下巴被放開了,上面留下了非常明顯的紅痕,可這點微不足道的傷害完全比不上黃金王座帶給她的疼痛。
她微微垂下雙眸,看着自己身上的黑色鎖鍊,那行諷刺意味十足的文字也早已消失不見。
這本應是高傲的神後得到的待遇,可欺詐之神沒有讓赫淮斯托斯的詭計得逞。
在阿波羅路過赫爾墨絲之時,他沒有向她投射目光,可她依然在心裡懷有一絲念想——或許阿波羅真的去找赫淮斯托斯了,這個小心眼的家夥确實打算一路幫她到底,無論為了什麼。
她與他畢竟是可以互相利用的盟友。
“噢,我的小心肝寶貝,别哭了,母神馬上帶你進屋去。”赫拉又變成了溫柔的婦女,哄着襁褓裡嘤嘤哭泣的小赫柏,還從中分出了一點注意力瞥了瞥低着頭的赫爾墨絲,視線在那些青紅交加的傷痕上停頓了一下,“你該感謝我給了你們互相驗證信任關系的機會,阿卡狄亞的邁亞之女。”
赫爾墨絲早就猜到赫拉知曉自己的家境背景,與神王共享地位和權力的神後不可能會被蒙在鼓裡。
她看了一眼那些恭敬地守在旁邊的甯芙仙女們,以及擁有淺黃色頭發卷發和褐色眼眸的彩虹女神伊裡絲,其不僅是神後的侍女,還是傳令使,相當忠心耿耿的那種。
“是的,感謝您,尊敬的神後殿下。”赫爾墨絲說道,沒有再看向氣勢非凡的赫拉,“請您放心吧,阿波羅一定會把赫淮斯托斯帶回您身邊來的。”
在神後面前,至少在這時,她沒有使用諸如‘哥哥’和‘姐姐’之類的帶有血緣關系的稱呼。
她從來都是自私自利的卑鄙之徒。
赫拉冷哼一聲,沒有回話,直接抱着赫柏回到了宮殿内。
甯芙仙女們這才又重新圍繞了過來,憂心忡忡地撫摸着赫爾墨絲的臉頰和小手,她們對這個看起來才十歲左右的年幼女孩十分心疼,紛紛使用自己的精靈之力想要為她治愈那些觸目驚心的傷口。
然而她們的力量比不過身為神後之子的赫淮斯托斯,赫爾墨絲的傷口依然不見好轉。
這也就意味着,在阿波羅成功把赫淮斯托斯帶回來并解開禁锢之前,她都要在這裡忍受痛苦。
思及至此,彩虹女神憐憫地為這個孩子送來了烤牛排和清泉,并喂食于她。
“抱歉,赫爾墨絲,我們對此無能為力。”伊裡絲說道,“不過請你相信我們,神後殿下的心腸并不壞。”
聞言,赫爾墨絲咽下肉食,肚子鼓鼓的,嗓子也被泉水濕潤了,感覺沒有之前那麼難受了。
她再次露出了一如既往的開朗笑容:“嗯!我相信你!善良美麗的伊裡絲姐姐!”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伊裡絲和甯芙們都去侍奉赫拉了,隻留赫爾墨絲一個在庭院裡待着。
奧林匹斯的神居雖比人間擁有更漫長的時間,但它的天空也會區分明暗,當月亮和星星浮現在夜色中時,有幾抹少年身影從花叢中蹿出。
現在赫爾墨絲并沒有睡意,因此她十分清醒地見到了那幾個有着熟悉氣息的神祇向自己走了過來。
金發金眼的催産與難産之神厄勒提亞、黑發金眼的戰争與毀城之神厄倪俄,以及同樣黑發金眼的戰争、秩序與暴..亂之神阿瑞斯。他們皆為神後赫拉和神王宙斯的孩子。
厄倪俄站定在黃金王座面前,面無表情地睥睨着被困在其中的邁亞之女。
“這就是你們之前跟我提及過的那個女孩嗎,這卑劣無恥的家夥怎麼還沒把全身的血液給流光?”毀城女神連說話的聲音中都帶着顯然的不屑情緒。
“不要那麼兇嘛,好姐妹,這位可是前不久的那場宴會上的主角呀。”厄勒提亞蹲在黃金王座的左邊,雙手搭在扶手上,一副悠哉遊哉的模樣笑望赫爾墨絲,“當時母神看起來相當不爽呢!”
這些話聽起來就像是在煽風點火。
阿瑞斯雙手環胸靠在秋千邊,斜眸瞥了一眼那個左右為難的女孩,沒有發言。
赫爾墨絲并不知道神後的孩子們怎麼會在這時到來自己的身邊,她因軀體被困縛着,本能地害怕他們會選擇為母親報仇而報複自己,畢竟她是宙斯偷情邁亞而生的孩子。
而且,若是他們還知道她跟阿波羅..做..了那種事情的話,那她就更加自身難保了。
正巧厄勒提亞笑眯眯地補充了一句:“聽說今天這個小家夥還跟阿波羅聯合在一起,把我們家小妹妹赫柏給調換了,因此吮食了母神的乳汁呢!”
赫爾墨絲:“……”
真是想到什麼就來什麼啊,太倒黴了吧!
眼見厄勒提亞和不遠處的阿瑞斯面色愈加陰沉,赫爾墨絲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說道:“那、那個——”
話還沒說完,就被某神給打斷了。
“行了!”阿瑞斯站直身軀,雙手握拳大步流星地朝黃金王座走來,“啰啰嗦嗦的幹什麼啊?直接把這個臭小鬼給解決了不就完了嘛!”
戰神完美地繼承了他的父母的優良基因,相貌英俊不凡,甚至連身上那種常年被血腥與殘酷戰鬥所浸染的兇惡氣勢,也隻是給他平增了幾分殺伐果斷的魅力。
可被他的那番話給吓到的赫爾墨絲卻完全沒有對這幾分魅力産生認同感。
“有、有點不太好吧?”她顫顫巍巍、提心吊膽,額間冷汗直流,“俊男靓女哥哥姐姐們,我為我之前所做的那些罪大惡極之事感到萬分抱歉,強大好心的哥哥姐姐們啊,等我被從這裡解放出來後一定會好好向您們謝罪的!再者……”
厄勒提亞笑得更開心了:“喲,小家夥嘴巴挺甜呀,還會叫我們哥哥姐姐呢~”
赫爾墨絲又是咽了咽口水,心一橫,還是在他們目不轉睛的注視中把那句話給說了出來:“再者神後殿下也答應給我一次機會了,您們可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駁了她的面子啊?是吧——”
“是個頭!”阿瑞斯一拳砸在赫爾墨絲左後方的椅背上,惡狠狠地逼近她驚詫至極的面龐,“你出現在這裡才是對我母神最大的不敬!現在居然還敢來威脅我們?你以為你是誰?”
赫爾墨絲膽戰心驚道:“我、我母神的小心肝寶貝?”
阿瑞斯:“誰問你這個了!”
赫爾墨絲欲哭無淚:“那你們想幹什麼嘛……”
謝謝兇神惡煞的哥哥姐姐們啊,她已經吓得口不擇言了,連敬稱都忘記說了。
萬一今夜真的就命喪在此了怎麼辦啊?
傷口好疼,血液都凝固住了,更不舒服了……
可惡的赫淮斯托斯!沒事兒給赫拉送什麼禮物啊,還是個加了機關的禮物!害得她現在如此狼狽……還有想出馊主意的阿波羅!還有風流成性的糟老頭子!都怪他們!
赫爾墨絲顫了顫卷長的眼睫,吸了吸鼻子,努力不讓自己當場哭出來,那樣太丢臉了。
她也怪她自己,弱小無能什麼也不會,才惹出了這麼大的爛攤子。
要是母親知道了的話一定會很難過的吧?她直到現在也沒有平安回家,母親肯定擔心得要命,她可真不是個稱職的乖孩子。
就像孩子是赫拉的軟肋一樣,邁亞也是赫爾墨絲的軟肋,隻要一想到自己的母親現在正在庫勒涅山洞裡思念擔憂着她,她就心中一陣抽痛,難受得要死。
糟糕啊,她好像真的哭出來了!
赫爾墨絲感受到了自己眼眶和臉頰處不斷流下的淚水,在那幾個原本還兇惡至極加看樂子的同父異母兄姐們的驚訝目光下,她想要伸手捂住臉和眼睛,可是身體四肢都被禁锢着,她隻能低下頭來不讓他們看見自己這慘不忍睹的一面。
可惡,一時之間沒控制住情緒,被他們見到了這麼丢臉的樣子,還沒正式回歸奧林匹斯就已經社死了……不對,是又一次的社死了。
她盡力不要哭出聲來,也在盡力止住眼淚,維護尊嚴在這一刻變得無比重要。
厄勒提亞站起了身,雙手擡起赫爾墨絲的腦袋,拂過幾滴其帶着熱意的淚水,臉上的表情似乎有些不解。
“咦,怎麼真的哭了?”厄勒提亞歪頭問道,“你為什麼要哭呀?小家夥。”
赫爾墨絲憋屈地被迫以淚流滿面的模樣直面那幾個家夥。
“嗚……與嗚嗚你們嗚嗚嗚無關……嗚嗚嗚嗚……”
他們:“……”
聽起來比赫柏哭的還煩。
“真不知道你這種小混蛋有什麼好委屈的。”厄倪俄冷哼一聲,伸手狠狠一戳這個小混蛋的額頭,這下對方身上的紅痕又多了一處,“居然吓成這樣,沒出息的蠢貨,又不是真的要宰了你。”
赫爾墨絲淚眼汪汪:“對、對不起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厄倪俄似乎無語極了。
赫爾墨絲眨了眨眼,以使自己流淚流得更兇。
哎呀,她好像發現了什麼,比如這幾個家夥的心腸好像忽然變軟了,看來裝哭攻擊還挺有效的嘛!不過她最開始是真的想哭,後來忽然想到也許可以利用這點,便就打算以此一試了。
畢竟就算他們是絕對的心如鐵石,可若是事情鬧得越來越大的話,那就保不準會不會吸引更多目擊者前來此地呢。
欺詐與盜竊之神今天也在想辦法制造混亂。
興許是赫爾墨絲哭得太煩神了,阿瑞斯受不了了,直接用手捂住她那像是烏鴉和鴨子的結合體似的聒噪嘴巴。
“吵死了!别吵了!萬一把母神給吵醒了看我怎麼收拾你!!!”
赫爾墨絲:“……”
這家夥怎麼就突然加大音量了,明明相比起來是他自己更吵好嗎???
就連他的姐妹們也是這麼想的,厄勒提亞和厄倪俄連忙把他的嘴巴給捂住了,提前阻止了他用那該死的大嗓門真正地吵醒母神。
“噓,小點聲啊笨蛋阿瑞斯!”
“我真的服了,你是生怕大家不知道我們大半夜偷偷溜來這裡嗎?”
可是事情已經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