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衛振衣他們過來開的并不是警車，而是摘掉了牌子價值不菲的私人車輛。

林歸宿雙腿交疊，半阖着坐在車内，眉骨深邃，隐隐間氣勢壓迫，一旁還有兩個小警察，正盯着他，看見衛振衣後他們趕緊道，“隊長。”

衛振衣颔首點頭，掃了一眼車内的林歸宿，對着他們道，

“我單獨守他，你們去另外一輛車裡吧。”

兩個小警官點點頭，陸續離開，車内隻剩下閉着眼假寐的林歸宿和衛振衣，車輛是自動駕駛，前方并沒有司機，衛振衣操控了一下，一聲急促的嗡聲後，車内恢複正常。

衛振衣檢查了一番後，平淡無波的看了林歸宿一眼，“别裝了，車裡的儀器信号都被我屏蔽了。”

林歸宿睜開眼，頭靠着椅背，微微後仰，此時車輛已經發動，漸漸駛出公司，彙入了車流中，其餘幾輛車在看見這輛車出發後，也紛紛跟上來。

林歸宿轉過頭，透過窗戶看向不遠處漸漸遠去的公司，他仰着頭，看向蘇年如今大概所在的位置，即使看不見也沒有收回視線。

直到車輛拐了一個彎，徹底消失，他才轉回頭，靠着真皮椅背，整個人都陷進去一樣，微微仰着頭，喉結因為說話而輕微震動，他斜眼了一眼衛振衣，聲音有些發啞，

“人你看見了。”

衛振衣嗯了一聲，眼神柔和空惘中帶着揮之不去的沉重悲傷，仿佛陷入了某種回憶，渾身上下萦繞着沉重的悲惘頹氣。

一向挺直的背脊也彎了下來，捂着臉，聲音悶悶，“現在的他比那時候更好。”

林歸宿神情柔的能滴出水來，他睜着眼，輕聲溫柔，

“現在的他還活着。”

“是啊，”衛振衣怔怔，無限感激喃喃：“還活着。”

鮮活的面孔，悅耳的心跳，行為舉止之中還帶着屬于他自己的笑與冷，還帶着溫度。

而不是倒在塵埃廢墟中讓人肝膽俱裂的冰冷屍體。

林歸宿撸起袖子，晃了一下手腕處的護腕，不經意地睨了他一眼，隐晦炫耀：“這是他買的，怎麼樣？”

衛振衣擡起頭，心裡嫉妒又發酸，他也想讓蘇年送他一個，可惜不行，現在的蘇年完全就和他不熟。

林歸宿小心翼翼收起護腕，“你呢，潛入任務做的怎麼樣了？”

衛振衣搖頭，他坐直了身子揉了揉眉心，

“就算我這個身份是他們一手扶持出來的，也沒資格見到基地的負責人，更别提基地高層那些人了。”

他緊擰眉，“這次能破例成為蘇年的合作者，還是我近幾年成績不錯，加上隻有我的身份合适，他們願意試試給我一個機會的成果，才會選破例擇我，更别提越過蘇年，見到控制蘇年的人就更難了。”

林歸宿力道輕柔的撫摸着護腕，陷入沉思，面沉如水，

衛振衣看他，

“你呢，你那邊有什麼進展？”

林歸宿停下動作，氣息變得陰沉，“我已經将蘇年的全部身體數據全部連接到核心科研院，他們告訴我，來我這之後，蘇年應該被懲戒過幾次，有受傷的痕迹。”

衛振衣墨綠的的眼陡然濃沉。

車廂内一片壓抑，風雨欲來，喘不過氣，衛振衣眼底凝聚着風暴，林歸宿始終看着蘇年買給他的護腕，

耳邊響起細嫩求助的聲音，“哥哥……”

他轉頭看向衛振衣，黑洞洞的瞳孔莫名讓人恐懼，“衛振衣，蘇年救過你，是他幾次放過你你才能繼續活着……”

衛振衣本就心底積蓄着需要爆炸的壓抑情緒，林歸宿一句話像是徹底将他點燃，他猛地握緊拳頭，森森盯住他，

“你說我，那你呢。”他上上下下打量着林歸宿，幾乎從齒縫中洩出冷笑來，

“如果不是你，他也不會被綁架帶走，更不會變成現在這樣，他也救過你，還不止一次，你說他是你找了十幾年的弟弟，那你有認出他，保護他嗎？”

衛振衣一字一句，仿佛泣血，聲音沙啞，

“你沒認出來，你甚至一直誤會他，不然他也不會死。”

林歸宿臉色陡然煞白，緊抿的唇沒有絲毫血色，他蓦地收緊手，緊緊握住掌心護腕，衛振衣墨綠的瞳孔中是對林歸宿毫不掩飾的惡意，還有對自己的厭惡，

“我和你合作，不是因為你來找我，我是為了蘇年。”

“林歸宿，你沒保護好他。”衛振衣沉默了一會，翻看着自己的手，緊抿着唇，“我也沒有保護好他。”

“我們都有錯。”

林歸宿的瞳孔在急速顫抖，手指骨節處因為用力而翻出青白，他一句話沒說，隻是整個人頹然了很多，像風中搖曳搖搖欲墜幾乎熄滅的燭火，強撐着自己。

衛振衣視而不見，車廂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靜，兩人誰也沒說話，車輛在安靜行駛，衛振衣仰頭閉着眼，努力平息着憤怒的呼吸，心頭卻依舊不可抑制地泛出悲哀凄涼。

他有什麼資格說林歸宿呢。

他們都是導緻蘇年死亡的原因之一，如果他們能多上心一點，多小心一點，多謹慎一點，也許蘇年就不會死。

是他們太自信，太自負，太急切，才會悔恨終生。

衛振衣阖着的眼仿佛有淚，他手搭着眼，看不清神情，隻有萦繞的氣息在表達着哀沉。

沒人知道在他發現自己重生後他有多麼激動，多麼狂喜。

曾經埋葬了蘇年的墳地如今一片平坦，沒有讓人痛苦無力的墓碑，沒有白慘慘的照片，有的，隻是草長莺飛的一片原野。

帶着生機與活力的綠色，生機盎然，一片美好。

這一次，蘇年還沒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