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橋的師弟師妹們是剛剛成年的年齡,第一次下山,山上都是同門兄弟,劍宗又對弟子道德要求極重,所以别看這幾個人修為比同齡人要高上不少,但在劍宗的日子,隻有勤學苦練,幾乎看不到鬥心勾角。
站在姜橋面前的幾個劍宗弟子還好些,越往後,那些弟子眼中就越是清澈的愚蠢,還真以為聞遲月在誇贊她,不由撓頭嘿嘿一笑道:“還好啦,聞道友年紀輕輕,修為……”
畢竟是姜橋師姐的朋友,她們初見時,哪兒敢去試探。
直到現在要誇贊的時候,修為一掃,紛紛陷入沉默。
煉氣期,甚至都沒築基,根本談不上修為高深。
甚至一眼就看穿了。
幾個弟子臉皮薄,唰一下就泛起了一層薄紅色,互相對視一眼,其中一個弟子機靈地接道:“聞仙子這個年紀,能有這個修為,哪怕在劍宗,也罕見。”
奇怪的是,聞遲月修為雖不高,劍宗弟子卻能在她身上感受到滔天的劍意,仿佛在煉氣期便已達成人劍合一的水平,手中無劍,心中有劍,着實古怪。
不愧是姜橋師姐的朋友。
幾個弟子生怕聞遲月以為在嘲諷她,幾個弟子又看向坐在旁邊,沉穩喝茶的江謝塵。
修為往江謝塵身上一試探,臉上的神情更懵了。
這一探,竟無法從江謝塵身上掃到一絲修為,甚至連江謝塵腰間的那把劍,都質樸到像是凡間随手就能買到的鐵劍。
但隻看江謝塵端坐在最普通的木椅上,輕紗長裙悠哉随風而動,舉手投足之間蘊藏着一種獨特的韻味,眸子被白色的布遮住,明明什麼都看不到,但卻散發着深入骨髓的沉穩,哪怕什麼話都沒有摻和進去,又有一種了如指掌的感覺。
這個想法一出,探出的修為也跟着一抖,緊接着像是遇到什麼天敵似的,流瀉而出。
幾個弟子心裡一抖,趕緊将散落的修為收回,真心實意地誇贊道:“不愧是師姐的朋友,果然都不同凡響。”
聞遲月捂嘴笑,花枝亂顫的,也不知到底在笑什麼,柳腰一折,便軟乎乎地趴在江謝塵身上,小聲說道:“主人,她們喊我聞仙人哎。”
“仙人。”聞遲月回憶着這個稱呼,眼如月,嘿嘿一笑,“還沒被人這樣喊過呢,她還誇我修為高哎。”
聞遲月的臉蛋軟乎乎的,靠在江謝塵旁,溫熱的呼吸氣讓江謝塵微微擰眉。
爾後像是實在受不了的樣子,輕輕歎了口氣,江謝塵伸出一根手指,頂在聞遲月的額頭上。
聞遲月不避不讓,露出兩顆尖尖的小虎牙,歪頭笑道:“嗯?”
她聲音黏糊糊的,跟麥芽糖似一般又甜又黏人。
哪怕如江謝塵這般已經可以對聞遲月熟視無睹的“冷心人”,聽到這聲,手也稍頓了下。
她這個停頓不是很明顯,聞遲月多了解江謝塵啊,一下便捕捉到江謝塵的停頓了,眼睛驟然迸射出燦爛的光芒,明亮如星。
聞遲月舌頭舔了下小虎牙,雙手抱得江謝塵胳膊更緊了,撒嬌道:“主人,她們誇我了哎。”
江謝塵冷靜下來了。
并毫不留情地推開了聞遲月。
江謝塵冷聲提醒道:“你比她年齡大,她這麼喊你隻是禮貌。”
聞遲月狐疑地看着江謝塵,不信:“哼,你就騙我吧。”
姜橋笑着打圓場:“不是禮貌,隻是尊敬而已,是聞道友厲害,剛剛不還打跑了個傻子嗎。”
她話一出,劍宗弟子才知曉,這慘不忍睹的環境是誰搞的。
聞遲月昂起頭,道:“嗯嗯嗯。”
怎麼說也是初生的劍靈,經不住誇獎,被姜橋一誇,再看看茶鋪的一片狼藉,摸摸鼻子,覺得有失大俠風範。
聞遲搖頭晃腦的說道:“我這個人向來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偏生這個人犯賤,非要來找我麻煩,還好跑的快,否則我定要把他眼睛挖出來。”
說到最後,她語氣惡狠起來。
話音又一轉,聞遲月繼續說道:“不過嘛……畢竟和老闆無罪,我還是給他收拾下戰場吧。”
打架的時候,聞遲月就看到老闆和老闆娘躲在簾子後,不敢往前走。
聞遲月本來覺得無所謂,但聽到劍宗弟子的誇獎,又美滋滋起來,語氣瞬間軟了下來,哪兒還用老闆和老闆娘親自收拾,直接彎腰,将地上散落的椅子撈了起來。
“轟隆——”
劍宗弟子手摁在劍柄上,緊張道:“什麼聲音?!”
姜橋第一時間也看向了聞遲月,欲言又止。
聞遲月手裡還拿着凳子腿兒,茫然道:“不是我弄的!我是好人!”
咦,她為什麼脫口而出的是這句話?
江謝塵看着茶杯裡茶水的波紋,淡淡抿了口茶。
茶鋪外的天空,烏雲密布,電閃雷鳴,格外壓抑。
又是一聲“轟隆——”,雷點似要将這片天一劈為二。
江謝塵:“秘境開啟了。”
随着她最後一個字落下,仿佛為了配合她似的,茶社桌椅劇烈搖晃,所幸大家都是修士,在最初的恐慌後,很快又恢複了鎮定。
聞遲月順着晃動,晃悠着到了江謝塵身旁,腰間扇子抽出,啪一下摔在桌子上,道:“主人,别怕,我保護你。”
正說着,一個踉跄,下巴差點磕在桌子上。
江謝塵眼疾手快地将桌上的扇子拿走,嘩啦一下單手展開折扇,拖住聞遲月的下巴,同時,另一手拽着聞遲月的後頸,将人撈起。
聞遲月穿的素淨,就連頭發系的發帶都是純色的,哪怕江謝塵的白衣身上都穩着些暗紋,然而聞遲月身上,卻是一點兒花紋都沒有。
她看起來就像是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