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眼中,倘若有什麼不滿的,直接動手便是,大不了就是一條命,遇到這麼個愛哭的劍靈,反倒讓她不知如何應對,半晌就憋出了幾個字:“不是。”
“不是什麼?”聞遲月不依不饒。
江謝塵将頂上的樹葉揮掉,穿過這條小道,終于發現了一塊寬敞的空地,旁邊還有一條小溪從中穿過,擡頭望去,能看到日光和空中飛舞着的螢亮小蟲。
“秋霜劍,很好。”
聞遲月自豪道:“那可不是,哇主人你快看,那些發光的是熒鳥哎。”
熒鳥雖叫做鳥,但比拇指還要小上許多,肉眼看去,如同會發光的灰塵似的,熒鳥少見,傳聞隻會出現在天地日月精華所在之處,所以又被看做是福鳥。
這地方凡是稍微能叫出名的寶貝,都被月華閣挂的一幹二淨,沒想到竟還能在此處看到熒鳥,着實超乎了江謝塵所料。
她平穩地嗯了聲,算是回應了聞遲月。
聞遲月喜悅道:“主人快在這兒歇息歇息,你身上傷的很重,不适合再行動了,我幫你守着洞口處,有什麼事盡管喊我便是。”
江謝塵正有此意,點頭嗯了聲。
得到答案的秋霜劍,劍頭一調,帶着風的朝洞口疾去,江謝塵甚至能夠從一柄劍的背影中,看到歡呼雀躍。
……不愧是聞遲月。
即使隻有那麼一小會兒的相處,江謝塵也能感受到聞遲月身上的感染力和生命力。
毫不吝啬自己的情緒,喜怒哀樂,都大膽表現,如同這洞穴裡的熒鳥一般,即使在黑暗裡,仍是璀璨耀眼的存在。
在這光之下,心裡的污穢都會被照的無處遁逃。
江謝塵想,她……
她是喜歡這種感覺的。
秋霜劍許是開心到了極緻,轉彎處竟沒察覺,砰的一聲撞在了岩壁上,暈暈晃晃地轉了幾個圈,聞遲月的聲音随之而來。
“主人,别擔心,隻是我撞到牆了,您安心修煉便好,千萬别想着偷懶,不然——”聞遲月故意誇張道,“不然我們兩個該一輩子呆到這裡啦,這裡那麼無聊,主人肯定沒辦法忍受的,對吧?”
被撞了,秋霜劍仍是“跳”着走的,劍尾在空中拖出一道殘影,看的江謝塵不由搖頭低笑了聲。
餘光瞥見璧石上的倒影,那是她眉眼帶笑的模樣,表情幅度不算大——除非是非常熟悉江謝塵的人,否則都看不出她眸中的笑意。
但眼中也确确實實,充斥着笑意。
江謝塵怔了怔,嘴角擡起的弧度微松,不知想到什麼,她手放在額前,歎了口氣,盤膝而坐,開始調整體内紊亂的氣息。
體内的暴動,要比江謝塵預估的還要差些,江謝塵幾次運氣,試圖壓下,反而暴動越來越強,即将将她的經脈沖破。
也不知月華閣是在她體内下的什麼毒,她越是反抗,這毒就越是強悍,大有和她不死不休的意思。
如果就此停手,就要一直忍受體内的這個定時炸彈般的存在。
想來月華閣閣主也是想利用這個毒藥,逼她束手就擒。
江謝塵沉吟,停止繼續穩固氣息,随着她的舉動,那毒似是感受到了江謝塵的投降,也慢慢緩了下來。
就在即将平息的一刹那,江謝塵忽的将所有氣息集中在一塊,直直沖向腹部,代表着修仙之人最重要的一脈受不住那麼大的壓力,轟然倒塌,江謝塵耳旁傳來巨大的耳鳴聲,逼的她又吐了一口血來。
聞遲月似有所感,傳音道:“主人?你怎麼了?沒事吧?剛剛我們兩個的連續莫名其妙斷開了。”
秋霜劍作為江謝塵的本命劍,哪怕她身受重傷,命懸一線,甚至成為普通人,隻剩最後一口氣,她和秋霜劍的聯絡也永遠都不會斷開。
隻是剛剛那一下來的太激烈,到現在,江謝塵眼前都是黑的。
她緩了緩,回道:“無事,他們追來了嗎?”
“現在還沒找到這兒。”聞遲月脆生生地回答,“但我聽到聲音了,估計很快就會搜索到這兒了,不過主人放心,就算他們真找到這兒,我也有法子攔截他們。”
江謝塵當然知道聞遲月這個剛剛“出生”的劍靈幾斤幾兩,這麼說,也隻是為了不讓她分神罷了。
江謝塵擦了下嘴角的血迹,慢條斯理地道:“沒事。”
她身上有傷,走路要比往常慢些,順着小路,磨磨蹭蹭走到洞口處,夕陽将落,暗紅色的餘晖灑在秋霜劍身上,倒有一番閑看庭前花開花落,漫随天外雲卷雲舒[1]的潇灑之感。
江謝塵笑笑,正要開口喊聞遲月,便見秋霜劍劍頭一轉,随之傳來聞遲月的聲:“主人,你……?”
她聲音從見到江謝塵時的欣喜,轉到察覺江謝塵身上修真氣息消散後的遲疑。
江謝塵正要解答,忽的聽到聞遲月咬牙切齒的聲音:“我就知道!他們惡毒心腸,給主人下這種毒藥,我可憐的主人,靈氣都消散了,這兩個人,天打雷劈!”
江謝塵壓了壓嘴角,将準備說出口的話咽了回去,低低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