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黑的鮮血順着樹枝流入泥土之中,不過幾吸之間,那蒼天大樹竟已有了枯萎的模樣,青翠欲滴的碧葉徐徐變的楓紅,從枝丫上緩緩落下,飄在江謝塵烏黑發亮的秀發之中。
“主、主人?”
那片落葉飄在江謝塵頭上後,聞遲月竟覺得江謝塵身姿又是一彎。
她的主人可是能夠被秋霜劍承認的劍修啊,這樣一個厲害的人物,竟會被落葉給壓彎?
聞遲月心裡痛的不行,叽叽喳喳吵鬧的說話聲都不由低了些,膽戰心驚地問道:“主人,你沒事吧?”
江謝塵擡眸,手握成拳,依靠在枯樹旁,深深地喘了幾口氣後,幹脆将所有内力彙聚,通過筋脈,進入心髒之中,将毒素逼出。
這個舉動着實傷身,江謝塵又是重重咳了好幾聲,哇的一聲,将鮮血從嘴巴裡吐出,這才直起身子,沉穩地說道:“無妨。”
她頭上的頭發随着江謝塵的動作飄落,火紅的葉子襯的江謝塵雙眸烏黑發亮,眉梢挑起,如同展翅的飛鷹,眼神鋒利無比。
聞遲月作為她的劍,卻能看的出,江謝塵身體其實并不好受,毒素沒有完全逼下,又用這種暴力的法子,隻能暫時壓住一部分,恢複一點兒修為,卻解決不了身上的痛,等到毒完全爆發時,那将會是更加噬骨的疼。
“那殺千刀的東西,怎麼還對自己女兒用毒?”聞遲月腮幫鼓起,看不得主人受苦,罵罵咧咧道,“臭東西,不要臉……”
罵來罵去也就那幾句。
江謝塵擡起嘴角,哼笑一聲,也不知是牽扯到了哪裡的傷口,
聞遲月停下咒罵,擔憂道:“主人還走的動嗎?要不要歇一會兒?”
“嗯。”江謝塵低低嗯了聲,往身後看了看,身後雖無一人,但以江謝塵對月華閣的了解,恐怕要不了多久,就會反應過來。
江謝塵垂眼看了下地上的污血,因為吐得量不少的緣故,鞋子上也沾了些許,草地上的血迹雜亂無章。
江謝塵朝着右邊走了幾步後,運氣飛身一躍,落在樹葉上,雖也有點點血迹,隻不過隐藏在葉子中,不易發現,等月華閣閣主察覺到後,那也要經過一段時間了。
江謝塵身輕如燕,在樹枝中不斷前進,細碎的陽光穿過葉子,光輝灑在她的臉上,将她臉上的蒼白照的清清楚楚。
隻是運了那麼點兒修為,江謝塵額頭上便有了細密的汗珠。
聞遲月心裡緊張的不行,又不敢出聲,屏氣凝神,生怕自己一個出聲,就會吓到江謝塵。
耳畔吵鬧的聲音消失,江謝塵一時間還有點兒不習慣,她踩在一根細小脆弱的枝丫上,喊到:“聞遲月?”
這還是江謝塵第一次喊聞遲月的名字,聞遲月感覺身上骨頭酥酥麻麻的,就連神志都跟喝了酒似的,飄飄然的,她一個激靈,下意識地接:“到!”
“……噗。”江謝塵嫣然一笑,眼眸明亮如星,嘴角輕輕上揚,蒼白的臉色也因為這一抹笑容,有了點兒血色。
聞遲月本來囧的不行,聽到這聲笑,心裡又美得冒泡,覺得自己出糗就出糗吧,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能博得主人一笑,不虧。
她跟着嘿嘿了聲,問道:“對了,主人是有什麼吩咐嗎?刀山火海,我聞遲月在所不辭。”
聞遲月最擅長的就是順杆子往上爬,她說的這麼決絕,反倒讓江謝塵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江謝塵頓了頓,少有的啞口了下,才說道:“無事。”
她手抓着一根樹枝,借力輕盈得落在地上。
将草叢扒開,裡面有個隐藏的山洞,地方不算大,江謝塵微微彎下腰,握着秋霜劍的手緊了緊,做出防備的動作來,小心翼翼地往山洞裡探去。
山洞裡昏暗潮濕,能聞到腐爛的味道。
若是以往,江謝塵還不一定能察覺到秋霜劍的情緒,但自聞遲月誕生後,她與秋霜劍竟有了心意相通之感,比如此刻,她便能感受到不知是屬于秋霜劍,還是屬于聞遲月的心情。
有點鄭重,夾雜着幾分忐忑不安,更帶有點兒……自豪感?
江謝塵沒能理解最後這種情緒從何而來。
到底也是自己的劍,江謝塵走了幾步後,忽的開口道:“哪兒來那麼多上刀山下火海的事。”
“嗯?”聞遲月還沒聽明白江謝塵其中的意思,先美滋滋地道,“主人,你聲音真好聽,就應該多說點。”
“……”江謝塵忽的不想開口了。
好在聞遲月作為一個合格的主人唯粉,欣賞聽話兩不誤,一點兒也不會耽誤她聽懂江謝塵的意思。
秋霜劍裡的聞遲月晃了晃腦袋,道,“隻要是主人的事,那都是重要的事,拿上刀山下火海的态度去對待,才是一個合格的劍靈應該做的事!”
說罷,她自豪的拍了拍胸脯。
江謝塵沉默片刻。
看着這條狹長的道路,沉默之中,隻能聽到山洞裡的水聲,寂靜幾乎快要将她吞沒,就如江謝塵從小到大的人生似的。
能聽到這種豪言壯志,江謝塵耳根子微微泛紅,聲音卻依舊鎮定道:“傻,你現在是劍靈,不是劍,劍毀,劍靈便毀,保護好自己才是你應該做的事。”
聞遲月不解:“但劍靈的首要責任,是守護好劍主啊。”
她忽的想到什麼,眼角閃出淚花,淚眼朦胧,抽着鼻子,委屈道:“難、難道主人有别的劍了?不行不行,我、我,是秋霜劍哪裡不好嗎……”
江謝塵不擅長應付這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