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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袁枚的名義交了詩稿,林宣看了眼吳庸所在的方向,見南安郡王還杵在那裡,明智地上了樓。
相比于擁擠不堪的一樓,二樓則顯得寬敞許多,賈琏出挑的容貌也終于顯露出來,他挽了弓,拉滿,劍眉下的目光正凝成一道線,望着前處。
倏然,箭支蹿出,卻猛然直墜于地,一聲清脆的聲響,賈琏的臉色不禁扭曲了片刻。
聽到聲響,他道:“宣兄弟也來了。”
林宣“嗯”了聲,接過一支箭羽,拉滿弓弦,他目光停頓一晌,不消片刻功夫,箭穿空而出,頃刻間便停在箭靶正中央之上。
一拉一放之間,從容不迫,賈琏在旁卻看得膽戰心驚。
他消化了一會兒,才問:“宣兄弟還會這個?”
“一點點皮毛功夫。”林宣掂了掂手中的弓箭,隻覺得太輕了些,不以為意地道,“被我爹打出來的。”
賈琏心道,我也是被親爹打過來的,怎麼沒有這檔子手上功夫。
賈赦雖不教子,平日裡要求卻很多,一個不順心便發脾氣,相比之下,林姑爺那些手段簡直宛如春風化雨。
宣兄弟實在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賈琏一邊腹诽,一邊笑道:“宣兄弟若是投在我們賈家,将來做将軍也未可。”
……做将軍。
林宣眼皮一抽,敬謝不敏。
他笑了聲,道:“多謝琏大哥擡愛,可惜我隻怕沒這個潛質,隻想着過了府試,再捐個官做做,便罷了。”
捐官這事兒,賈琏挺熟的。
他側目,看了眼林宣,倒是難得同心同德拍了拍林宣的肩,道:“你既有此武義,不如補個武職缺,雖然位卑些,但咱們家也算是行伍出身,回頭等進了京,你若是補了缺,也是一條路子。”
說到這兒,賈琏又想起一事:“另外,你可認得神武将軍馮唐,他有一子馮紫英,也是個俠士,可以深交。”
賈琏想到什麼說什麼,他并非是那種特别介意出身門第的人,要不然也不會執意娶尤二姐進門,更不會在王熙鳳生日當天和鮑二家的搞到一起,簡單概括來說,便是兼容并蓄、虛懷若谷——不挑。
在感情上如此,對人也是如此。
和林宣相交不過兩天,賈琏立刻替他盤算起來:“你若考不來科舉,倒不如做個武官。”
林宣思忖道:“……聽起來不錯,表哥,你覺得我該捐個什麼位子?”
文官武官似乎都沒差,黑貓白貓都是貓。
賈琏一拍林宣的肩膀,哈哈一笑,一副行内人的模樣:“自然是龍禁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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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華樓隔音極好,身在二樓的人并不知道一樓的人在幹什麼。
當《苔》這首詩張在梅榜上的時候,最開始并不引人注目,甚至不少人都自動忽略了這首用字不怎麼雅的小詩,一直到站在榜下的人越來越多,越來越多。
多到連錢正岚都被吸引了過去。
“苔花如米小,也學牡丹開,也算是有靈氣的一句詩。”
“第一句倒寫得頗有意趣,不見直白,有可琢磨的地方。”
“袁枚?可曾聽過這樣一個人。”
“不曾聽聞過。”
“隻怕是今日陡然有了靈感,才碰巧走運蹦出來這麼一首。”
“倒是有古樸質拙的大家風範。”
《苔》這首詩寫得太過輕巧,輕飄飄挂在一邊,然而其合轍押韻、朗朗上口,無論是覺得好還是認為不過如此的,毫無疑問都被引了過去,錢正岚來時,便是見吵得熱鬧的一群人。
他陡然來了興緻。
讀完全詩,過了一會兒,他才兀自搖了搖頭,失笑:“竟是這麼一首詩。”
這首詩簡單易懂得,稚童都不覺得難懂。
他轉過頭,問謄寫的書生:“這詩可有原稿,拿來與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