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半掩飾尴尬似地幹咳兩聲,接着又把話題轉回了收音機上。
“你們看着買就成。”
既然是兒子兒媳的孝心,姜愛國就沒再拒絕,擺手讓司文蘭自己看着辦。
吃完飯,姜半主動提出要去洗碗。
别家什麼情況姜向北不知道,但在姜家,父母誰先下班誰做飯,偶爾爺爺也會做。
一個人做飯那另一個人就會洗碗,都是他們家約定俗成的事了。
今天的飯是姜愛國掌勺,姜半能如此主動去洗碗,小心思就差擺在明面上了。
司文蘭也不戳破,就似笑非笑地望着幾爺子在那打眉眼官司。
姜向北收到姜半示意,跳起來說了句“去睡覺”就往自己屋裡沖,姜向南也跟着跑。
風一般逃竄的女兒背後,司文蘭笑着搖了搖頭。
“這孩子跟她爸就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房子不怎麼隔音,司文蘭在台燈下學習,耳朵裡還能清晰聽到父女幾人在屋裡說的大部分話。
“小心點刺。”
姜半把鍋裡一直溫着的魚端到書桌上。
“爸給你留的全是好地方,魚眼睛你哥一個你一個。”
姜半奉行吃哪補哪,專門把魚眼睛也摳出來留給姜向北。
飯是白米裡摻了玉米碎,姜向北剛挑起筷子米飯就瞧見底下還卧了個雞蛋。
一口飯一口雞蛋,吃得姜向北滿臉感動,這味道可比好多餐廳做得都好吃。
當然也不排除她這會兒餓狠了,就是鞋墊子都能嚼上兩口。
“慢點吃。”
姜向南輕手輕腳地推開門,端了杯熱水放到桌上。
如水的月光下,姜半和姜向南的臉變得有些模糊,要不是他們一直在說話,姜向北甚至有種不真實的感覺傳來。
書裡沒有一字提到姜家人,但眼前的他們就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
真實感透過食物的味道源源不斷傳入姜向北心裡。
“你們都在呢?”
感慨沒持續幾秒,姜愛國從門口探頭進來,看孫女狼吞虎咽地正吃飯就站門口抽着旱煙。
等姜向北吃完拍拍圓滾滾的肚子,這才走了進來。
“這是張瘤子家賠的東西,你留着開學買零嘴吃。”
皺巴巴的一塊錢被放到桌上,能依稀看到錢上還敷着些黃泥,不知來到姜向北手上前還遭遇了多少磨難 。
“張瘤子他老爹舍得?”
“不舍得我就去居委會告,高低也讓他張家整個全區通報批評。”
“要我說還是爸厲害,咱們家怎麼能少了您。”
“我看你啊……”姜愛國轉身把煙杆伸到門外,讓騰起的煙霧往外飄:“就剩這張嘴還成。”
姜半樂得眉飛色舞。
“說你行,還喘上了!”
姜向北此時已經吃飽,小心翼翼拉開抽屜,取出下午爺爺帶回來的野果子,叫姜向南:“哥!來吃果子。”
一小捧果子,姜向北還分成了三堆。
最少的用葉子包起來遞給姜半:“爸,這給媽吃。”
“哎喲!我姑娘也知道心疼爸媽了。”
接過東西,姜半裝模作樣地抹了兩把根本沒存在的眼淚,一副欣慰地轉頭跟姜愛國感慨道。
後來得知還有他的份兒,更是誇張地手舞足蹈吃下,不知道地還以為吃得是什麼山珍海味。
放在前世,姜半應該屬于特别會提供情緒價值的那種父母。
姜家四人其樂融融地吃着野果子。
酸唧唧的味道刺激得人口中不停分泌唾液,每個人都吃得龇牙咧嘴的。
四人忽然同時一動,齊齊往右斜對面看去。
整個大院裡有四家人,一個馮家,一個夏家,還有對不常回來的小年輕夫妻。
當年分房子時為了占得兩個名額,小夫妻才勉強在三水胡同裡住了幾年。
他們分得東廂房兩間屋子,房契一下來後兩口子就搬回嶽父家住了。
那兩間屋子空了得有四五年,姜向北就見過那對夫妻一次。
經常打交道的就兩家。
馮鋼和妻子沈琴有兩個兒子,老大馮強盛中專畢業在家躺着,老二馮亮就是個好吃嘴子,老三馮衛兵常年是姜向北的手下敗将。
還有個吳老婆子,用姜向北的記憶來概括,那就是封建社會遺留下來的毒瘤。
老婆子最看不慣院裡其他兩家對女兒好,最自豪的就是家裡有三個大孫子。
在她大半輩子的認知裡,女人天生就該伺候男人,更别說讀書工作掙錢。
兩家人明面上沒翻臉,私底下不對付那都是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