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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回 姐妹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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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恒與銀子來商定明日在山間大樹下老地方碰頭,銀子來帶她走捷徑小道上十裡坡。

銀子來道:“宗門收人,無法預料會有什麼事情發生,極有可能在十裡坡耽擱上兩日。”

季恒沒口子應了,回家路上才想起不妥。

姐姐在鎮上學堂幫工,十日一休方可回家,若是平日倒也無妨,今天是姐姐回家的日子。也即是說,明日姐姐會在家一整天,直到下午才去學堂。姐姐難得回家一次,她無法陪在姐姐身邊,豈不可惜。要是姐姐問起她去往何處,少不得說撒幾個謊,隐瞞一二。

背一小捆柴,拎一隻剝皮洗淨的兔子,念及銀子來所說近日山裡危機四伏,早早歸家為上,季恒不敢磨叽,快步下山。

此時太陽并未落山,山間卻有一層薄霧無聲籠罩,與平日全然不同。

待季恒走到路口,回望因明山,山色昏沉,山氣幽寒,空山幽谷間仿佛有無數生靈活動,她似乎聽見幾聲近乎野獸咆哮的風聲。

季恒不禁打了個寒顫。

走過田園阡陌,想到馬上能見到姐姐,方才那一點寒意迅速為喜悅所驅散,季恒露出期待的笑臉,親切地與村裡人打招呼問好。不作怪的時候,季恒笑容嬌甜,眉眼彎彎,甚是讨人歡喜。

老李家的婆娘李大嬸一見她便笑道:“阿恒真能幹,小小年紀上山砍柴打獵,哪家小子找你做了媳婦,真是他的福氣。等成親之後便不用那麼辛苦了,乖孩子,快回去吧,你姐姐回來了。”

李大嬸和牛大嬸一樣,出了名的喜歡說三道四,平時沒少說姐姐和她的閑話。最先說她不像話,小姑娘不懂針線,成天跟野小子似的東奔西跑便是這皺把着菊花老臉的李大嬸。今日太陽從西邊出來還是被妖獸奪舍,居然一口一個乖孩子稱她能幹說起人話來了。

季恒心道奇哉怪哉。事出反常必有妖,她今年不過堪堪十一歲,談何做人家媳婦成親。況且,那老婦跟她一個小女娃說什麼成親媳婦的,不合适吧。

這腌臜混沌的老虔婆莫不是把主意打到她身上來了。

幹他娘的!

尚未走到門口,便已聽見屋内傳出桀桀笑聲,宛如深夜山林裡的貓頭鷹成精。這笑聲季恒至為耳熟,乃是姐妹倆的鄰居牛大嬸。季恒時常覺着,牛大嬸早年沒跟方士學些收妖捉鬼的本事實在可惜,有美人一笑傾城一笑傾國,她一笑,神鬼望風而逃。

季恒放下柴火和兔子,蹑手蹑腳走到窗下蹲好,她倒要聽聽這老賊婆來搬弄什麼是非。

“季大妹子,你在學堂上工辛苦,姑娘家還是要早日成家,相夫教子為善。有話老婆子便直說了,你别怪老婆子是個粗人說得直接。”

“我們姐妹倆在村裡這段時日全賴大嬸照拂,大嬸但說無妨。”

聽到季清遙的聲音,季恒心中一喜。姐姐還是那麼好脾氣,跟老賊婆客氣什麼。若是她在隻有一句話: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其實今天老婆子來,是有一樁天大的好事。”說到此處,牛大嬸頓了一頓。

想來她本是要吊吊姐姐胃口,不想姐姐全然不接招,不詢不問,反倒給她倒了一杯水。

牛大嬸幹笑幾聲,“季大妹子可識得住在村子那頭的王二。”

“不識,那是何人?”

自從得了學堂的活計,姐姐難得回家一次,哪有空去認識村子這頭那頭的人。不過這王二,季恒倒是認得。人如其名,滿臉麻子,乃是村裡有名的懶漢,年紀不小。本事不大,仗着家裡有四十畝上好水田,成日好吃懶做,不念書,不事生産。李大嬸吓唬她閨女便是說:你這個不會那個不會,小心以後嫁給王二麻子。

呶,就是這麼個貨色。

“那王二自從在鎮上見你一面,對你印象頗深,托我探探你的口風。若是你願意,他便找媒人來做媒與你成親。”

姐姐沒有出聲,想必是吓了一跳。

牛大嬸道:“季大妹子且聽我一言,我們鄰居一場,莫怪我倚老賣老說幾句體己話。那王二年紀不小,家資不豐也算不得少,他家裡死了老娘老爹,你一嫁過去便能當家作主,不用伺候婆婆公爹。再說你妹妹,王二說了,你們姐妹情深,他一并養了,妹妹跟你一起嫁過去。你若是覺得不妥,我也有個計較,讓二娘子住我家來。她性子有些野,不過勝在年紀尚幼,我調教她幾年,教她做人家的好兒媳婦,過幾年嫁給我們大虎正好。怎麼總比你白養着她好,以後成家還要多出一份嫁妝錢。若是不願也無妨,你們家的情況我是知道的,家裡拿不出多少嫁妝,你這臉上有疾,又有個拖油瓶妹妹,要找戶好人家實在不易。人家王二說了,許你五兩銀子添衣,嫁妝也不必出。願意呢,他找人做媒,二娘就一同過去,姐妹一處有個照應。過兩年二娘大了,嫁于一處也不錯。”

牛大嬸雞賊,話裡話外的意思是她們姐妹倆沒錢,她姐姐破相,她是個賠錢貨拖油瓶,能有個王二麻子要姐姐已經是天大的好事。而她去牛家做童養媳,嫁給她那比豬還蠢的兒子,否則就按照王二的意思,要姐妹倆共事一夫買一送一。

幹他娘的潑婆娘,腌臜畜生。

季恒聽得心頭火燎,恨不得跳出去把老賊婆打成爛羊頭。眼看那牛大嬸又要渾說,她按捺不住跳将起來,大罵道:“放屁,放屁,放你娘的狗屁。你這個千刀殺的老虔婆,含//鳥的老猢狲,倒街卧巷的橫死賊(*),成天跟我姐姐說渾話。那王二麻子就是個無賴子,無所事事,遊手好閑,一腳長一腳短,面無四兩肉,長得還不如村口的大黃牛,居然敢肖想我姐姐,沒門!”

季恒忽然出現,一嗓子吼得人畜皆驚,話裡全是潑婦糙漢罵街才有的污言穢語,季清遙望着她不禁發懵。

牛大嬸驟然色變,指着季恒說道:“果真是個野丫頭。季大妹子,這丫頭性子這般粗蠻,怕是養不熟,将來如何能嫁得出去。我都擔心我家大虎,若不是他成天惦記着,哼,我可更中意老孫家的丫頭。”

季恒冷哼道:“快把你家兒子的鳥一起含着,就不用操心他惦記别人……”

“住口!”

還想繼續發揮的季恒被季清遙厲聲何止。“阿恒,同牛大嬸賠禮道歉。”

牛大嬸怒火中燒,又不好當季清遙面罵季恒,隻好假假地說道:“小孩子學舌罷了,何用道歉。當我白費唇舌,好心當做驢肝肺。”

季恒耿着腦袋不服氣,“我沒錯!”

“阿恒!道歉。”

姐姐語氣嚴厲,季恒想想便覺委屈,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滿腦子全是憑什麼,憑什麼,該死的老虔婆,老子弄死你。

在季清遙的堅持下,再犟犟不過姐姐,季恒最後隻得作揖道歉。

道歉再不誠心也是低頭,牛大嬸假笑幾聲道:“季大妹子,你這妹妹野性難馴,滿口腌臜話,要是傳出去不止她名聲毀了,你也撈不到好。你啊,該好生管教,否則這丫頭片子将來如何嫁人。”她又說幾句季恒浪費糧食的話,讓季清遙好好考慮,這才走了。

牛大嬸前腳走,季恒後腳發狠,對着那背影無聲罵道:“啐!直娘賊!幹你龜兒子的屁//眼!”

她喉嚨裡嗚哩嗚喇,季清遙聽不清楚,也不知她在罵些什麼。隻看她氣呼呼紅着眼的樣子,不是不心疼,當下摸摸她的臉,搖頭歎息道:“阿恒,平日裡我是怎麼告訴你的,我們要低調做人,謙和做人。”

季恒哈一聲道:“都快做不成人了。”

季清遙戳戳她怪裡怪氣的臉道:“你呀,胡說八道什麼。方才拿什麼進來,又打着兔子了?”

每次季清遙回家,季恒總會拎一些野味回來,有時是野雞有時是兔子有時是石蛙。不是沒擔心過季恒心野,可她十日方能回一次家,總不能次次回來就揍她一頓。她一人在家生活已是不易,從剛開始哭哭啼啼拉着她袖子不放到現在這樣活潑,季清遙已覺欣慰。萬幸的是,季恒上蹿下跳,比猴子能蹦跶,在讀書上也有些靈性,每回考教她功課,都能順利完成。

季恒從外頭拿處理好的兔子進來,“晚上我們吃烤兔子吧,前些日子掏了個蜂窩,正好在兔子上刷些蜂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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