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阙瞧都沒瞧一眼,随口道了句,不去。
花玦頓時沒了興緻:“我猜也是,那我也不去了罷。”
陸吾斜觑他一眼,有些好笑,又對盈阙道:“方才說的,要聽我的話,你得去。”
盈阙立時皺了眉,未再言說什麼。花玦左右看看,愉快地說要去。陸吾挑眉多看了他兩眼,小娃娃倒是很有眼力見兒,知道東風壓倒了西風,東風不可逆。
陸吾贊道:“小殿下倒是至情至性,灑脫無雙啊。”
花玦受寵若驚:“哪裡哪裡,陸吾神官真是好見識,好眼力啊!花玦一眼便瞧出神官是個風流雅趣的神仙!”
對了脾性,陸吾立時生了談興,同花玦湊作一團,大談曲戲酒經,說至情動處,更是肩手相接,拊掌大笑。
盈阙在一旁瞧得甚是不解,想不懂他們怎忽然就這般投契。
花玦有些分神,他每每要扭頭去看盈阙時,便會被陸吾大拍肩頭,再被問上一句,小殿下覺得如何?無奈隻好繼續陪着說笑,心底暗暗叫苦。
“說起玉液瓊漿啊,還是取瑤池之水最好。花玦遊曆時曾聽神族長輩說起過,天宮的瑤池還是當年西王母大神暫居九重天時,自玉山瑤池取的水灑下而成的。阿盈,阿盈,是不是啊?”
花玦沖盈阙擠眉弄眼,盈阙不想理睬他,花玦又忙道:“咳,說起瑤池,天宮的桃花最好啊,連山河宮也比不上他,阿盈,你不是曾說想要桃花之裙麼?此去天宮,倒正好讨些桃花來。”這話轉得甚為生硬。
盈阙皺了皺眉,說起瑤池,與天宮桃花什麼相幹?
正要說話時,卻被陸吾搶過話頭:“她哪要什麼桃花裙,整日闆着臉,便是把桃花樹穿在了身上,也開不出兩朵桃花兒來。”
花玦嘀咕:“哪要什麼兩朵,我一朵便夠了……”
陸吾沒有聽清,湊到花玦面前問他:“說的什麼?”
花玦正琢磨小心思,忽而便被吓了一跳,往後踉跄了幾步,結結巴巴,隻說沒什麼。
“一朵便夠了。”見兩個都瞧向她,盈阙又說了一遍,一字一句,坦蕩道,“我隻開一朵桃花便夠了。”
花玦聞言便紅了臉。
見花玦對着自己養大的姑娘這樣嬌羞的模樣,陸吾心裡不由歎了口氣,瞪了眼盈阙:“小小年紀,想什麼桃花呢,羞不羞,羞不羞!還不去找找你要送什麼禮!”
提及這一樁,盈阙就有些郁郁,看着花玦,眉頭皺得更深,理不清要怎麼辦。陸吾觀她神色,甚體貼自家娃娃地将花玦趕走了。
看着花玦的背影,盈阙眯了眯眼睛,茫茫大雪中,那身歡喜的大紅袍十一二分顯眼,并不往陸吾處看,卻問他:“若我封了神力,和他玩去,應不會生事吧?”
陸吾沒料到她有這樣的心思,負手站在她身後,沉聲說道:“陛下應劫,青鳥殉主,昆侖之丘本已無主,你可知你礙了這八荒六合之中多少人的眼?那小娃娃護得住你?”
仰面朝天,白雪覆青絲,常常落入眼中,驚皺雙雙秋水,古潭生出漣漪,橫波乍起。
盈阙低垂了眉眼,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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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無歲月,更逞論大荒之中。盈阙埋首在終年不化的白雪中,修煉大喚影術,将将小有心得,赴宴之期已至。本是已忘記此事了,偏花玦早早地就來敲鐘喊門。
仙障剛開,花玦還未及笑出聲,一團雪便從他耳邊擦過,絮白的身影從眼前掠去,寒氣襲人,心知追不上盈阙,便在原地站着,眼帶笑意,看着她跑掉。陸吾慢悠悠地走了出來,微微屈身行禮,笑道:“殿下來得早啊。”
花玦側身不敢受,另行一禮,被陸吾虛扶一把,花玦笑語幾句,邀他上了祥雲,一同赴宴。
路上,花玦心不在焉的,陸吾低頭輕笑,也不與他說話。花玦耐不住,主動開口問詢道:“平日神族大小宴請,阿盈甚少赴宴,神官也不在意,怎麼今回……”
“小神已活了數十萬年,挨過天劫幾數,也不知能再陪她多久,以後的昆侖之丘總得她自己守着,任性不得。”
眉眼間風輕雲淡,倒叫花玦緘默無言,一時不知說些什麼。
陸吾看着他,好笑道:“小神自己都看得開,殿下傷心什麼?先前一番闊論,小神觀殿下也不是執迷之人啊。”
花玦道:“神官境界通透,自然不須花玦唏噓,花玦是擔憂阿盈。神官之于阿盈,便如同母君之于花玦。”
陸吾微笑:“你既心悅她,那她所欲,你便予她,她所不欲得、不欲知,你便不要予她,也不必說給她知曉。她雖自小便呆,然有些事卻都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