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在正房裡擺了一桌小宴。史夫人自不用說,賈敏在出門子前是嬌客,如今回了賈家也算貴客,張氏如今肚子又金貴,卻是隻有王氏一人站着擺箸進羹服侍一桌子人。
王氏自傳來分家的消息後便是心中苦澀難言。若是沒分家,如今張氏有孕,自個兒還有機會沾手管家理事,這分了家了自己若是想經手,除非以“家中主事之人無法理事不得不請親戚幫襯”的理由,正如後來甯國府請王熙鳳協理一般,否則也是名不言順。賈代善雖說疼愛幼子,家産私房平分,但是榮國府進項的大頭卻是祖田并下頭的三節兩壽,這卻與分出去的兄弟無關了。且如今賈政尚在讀書,身上并無功名,雖說未分出去住,但分了家身份便是矮了一截。更何況府裡誰都知道兩位爺關系并不如何好。
張氏自有孕後便一直在自己院裡用飯,甚少到史夫人院裡用飯。且她娘家書香世家,如林家一般并不愛給媳婦立規矩。到了賈府後規矩自不同,日日伺候史夫人倒也習慣了,卻是少有坐着讓妯娌伺候過。再見王氏有些魂不守舍的樣子,唯恐她出差錯,倒是諸人皆未動筷子,便拉了拉賈敏,給她遞了一個眼色後沖着史夫人笑道,“太太慈愛,免了我的規矩,隻我到底習慣了,弟妹一人也忙不過來,還是讓我一同服侍吧。”
賈敏當即幫腔道,“诶喲,大嫂如今雙身子,若讓你服侍我我可怕大哥哥尋我的不是呢。母親既讓你坐了,便好生坐着吃吧。”而後拉着史夫人袖角撒嬌道,“母親既然讓下頭把嫂子們的份例都端了來,不如讓二嫂子也一道坐着吃好了。不然等二嫂吃的時候豈不是都涼透了,又哪來另一份份例呢?都是一家子人,也不差這一回規矩。”
史夫人聞言倒是奇怪,心知女兒和大兒媳與小兒媳可沒好到這般,賈府素來重規矩,昔日賈敏未出門子時也是被張氏王氏服侍吃飯的,一時興起把份例皆送來也不是沒有,也不見她說這話。
随即拿眼瞟了王氏一眼,見她臉色微白,雙目失神,整個人竟是木愣愣的,這才明白張氏賈敏姑嫂倆在唱哪一出。見她那失魂落魄的模樣,便是一皺眉,略一思忖便明白是為何。史夫人對心愛的小兒子被分家心中也是不大爽快,倒能理解王氏的想法,便也不忍苛責她。是以順着賈敏的話道,“這話說的倒也是,政兒媳婦坐下一道吃吧,讓丫頭們服侍便是。”
王氏這才如夢初醒,僵着臉福了福身,推辭了一番這才坐下。這一頓飯吃的史夫人和王氏食不知味,賈敏和張氏倒是心裡舒坦,隻面上不好表示出來,隻應付了幾分。
待得賈府事畢,賈敏便跟着林如海回去了。張氏心知史夫人王氏心中皆憋屈着一股氣,于她們而言自己礙眼得很,便借口要照看賈瑚,回了東院。
回了東院剛靠在炕上歪着,便見賈赦一身子酒氣回來,張氏聞着便有些胃中翻滾,她可不會為了賈赦委屈自己肚子裡的孩子,便打發在旁服侍的兩個通房丫頭秋杏秋棠上前服侍。
賈赦如今正得意,也不在乎媳婦嫌棄他,略洗了洗換了衣裳,正打算往張氏身邊靠去,被張氏瞪了一眼也不在意,隻退後了幾步坐在一旁的玫瑰椅上。
張氏屏退了下人,隻留一兩個心腹守着門,見賈赦仍坐在椅上傻笑,沒好氣道,“大爺既然這般歡喜,趕明兒備份禮給妹妹送去,謝謝妹妹成全你。”
賈赦雖說多喝了幾杯,到底沒醉,聽這話卻是一愣,微一琢磨,仍舊不解道,“我說父親怎麼突然這般,怎麼還和妹妹有什麼關系不成?可我瞧着如海那樣,不像是知道的。”
張氏道“我也沒個準,隻前兒老爺着妹妹回來談話,後來妹妹到我這,樣子卻像是狠哭了一般,我當時也不敢問。之前又不知為何突然讓我緊着點瑚兒身邊的人。今兒過府雖說面上沒什麼,我瞧着卻像是放下了塊石頭似得,想來應該有些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