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沈家最後會因為兄弟阋牆實力減退,不如現在,那也是在很多年後。現在的沈家,沈國耀還在,家裡的關系網還在,百年世家,衰而不落。
甯承安的父親見了沈慕都要說聲賢侄,笑臉相迎,他兒子又是個什麼東西。
甯承安臉色鐵青地拉着苗雨薇走了,湖中的湖水在微風下泛起陣陣漣漪。
“喂,我說。”沈慕吹了一個晚上的風,現在腦袋空空,心也空空,他說:“差不多得了吧。”
長椅一邊,坐着生悶氣的蔣明月,“你想回去可以自己回去,我沒有叫你陪我。”
這沒良心的,沈慕當時就站起來了,作勢要走。
【真走啊?】
沈慕面無表情,【吓吓她)。】他甚至加了一個顔符号。
“你等等。”蔣明月站起來,她眼淚未幹,“你怎麼真的走啊,沒看到我哭了嗎?”
“那怎麼辦,我不走替你哭?”沈慕回頭,手指搭在眼睑下,對她比了一個鬼臉。
蔣明月破涕為笑。
有時候還挺需要這樣一個人的,不按常理出牌。
【……】零零七斜眼看着,小羊羔落入狼的懷抱。
站起來快走兩步,蔣明月說:“我和你一起回去,我坐在這裡才不是為了甯承安,我隻是想要吹吹風。”
“啊。”沈慕說:“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就好。”蔣明月語調變低,越過沈慕的肩膀,能看到清淩淩的湖面泛着月色的光芒。
沈慕擡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面前是男人放大的俊臉。
蔣明月眨眨眼睛,小聲說了聲謝謝。
“哼。”沈慕把手插在口袋裡,略帶傲慢地仰起下巴,濃密的眼睫在英朗帥氣的臉上落下一層淺淺的影子,“算你有點良心。”
不枉他陪着坐了好幾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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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個世界裡,沈慕碰見蔣明月是兩年後,他二十二歲那年回國,和幾個哥哥鬥的不可開交,他太驕傲了,不屑于一些陰私手段,一度落魄到極點。
那時候的蔣明月在圈子的名聲,和他臭的有一拼,為了一個男人發瘋,她像是刀槍不入的女戰士,披着一層自以為是的堅硬殼子,不管别人說什麼做什麼,她隻看準她的目标,好像全世界都傷害不了她。
當然,誰敢欺負她被她知道,一定千百倍的報複回去,一點虧都不肯吃,讓人恨得牙癢癢的。
二十五歲那年,是她主動來找他,直挺挺地站在他面前,遮住了背後明亮的天光,臉上表情平靜,對他伸出手,“我想和你進行一筆交易。”
啊,沈慕抓着頭發,“怎麼又想起以前的事情了。”
其實重來一次,也不是一點意思都沒有,至少見到了這樣喜怒都真實的她。
沈慕是後來聽旁人的話才知道她還有過這樣的經曆,拼拼湊湊,拼出一個他沒有認知過的蔣明月來。她見到她的時候,她哪裡會這樣笑。
隔了幾天,沈慕在家裡品着小酒,欣賞三個哥哥看不慣他又幹不掉他的精彩臉色,正高興着,零零七忽然監測到異常情況。
【怎麼回事?為什麼蔣明月突然去了酒吧,還和人起了沖突???】沈慕抛下自己家裡這一出好戲,一邊上摩托,一邊問零零七。
最近覺得日子安逸,稍微放松了點的零零七,心虛地狂翻資料。
視頻暫停,【這裡!苗雨薇的室友和藝術合唱團的老師推薦加入她的女聲獨唱,合唱團的帶隊老師聽過後覺得她的聲音空靈幹淨,确實很不錯,加進去會是一個亮點,于是他同意了。】
【現在這是?】沈慕伏着腰,臉上戴着頭盔,穿梭在車流中間。
【蔣明月不同意,私下裡去找了老師。】
【然後。】
【然後……甯承安也找了老師。】
這次演出是全國大學生聯賽,最後優勝的學校還會代表國家出戰。
沈慕完全沒什麼印象,他忽然想起那本被燒掉隻剩下隻言片語的日記,眼眸深了深。
他對蔣明月的過去曾經不在乎,後來他才發現那隻是他以為的不在乎,至于零零七那天說的苗雨薇一曲,驚為天人,他壓根沒往心裡去。
沈慕懶得聽也懶得想,他本來就對苗雨薇一點兒都喜歡不起來,不僅喜歡不起來,還煩的要死。大概是……同仇敵忾?沈慕有點想笑。
【合唱團都是之前定好的,她為什麼可以說進去就進去?】沈慕骨子裡就是要和世界對着幹的性子,一聽見這種,他格外的不爽。
【可是,她的加入會讓這首歌曲更完美。】零零七重複甯承安的話說:【這不是很好嗎?】
【蔣明月可是通過層層選拔才當上指揮的,她呢?隻是找老師唱一下,就要分走大半的風頭,要所有人當她的背景闆,怎麼,她是百靈鳥?還是說,她是給皇帝陛下唱歌的夜莺?】沈慕一張俊臉繃着,像是一道利刃在路上疾馳。
千趕萬趕,沈慕還是過去晚了。
酒吧這會兒舞池内空空無人,看樣子是被清場了,人全部聚集在一樓和二樓之間的樓梯。
沈慕扒開人群進去。
蔣明月捂着腳踝,仰着頭往上看。
“甯承安。”蔣明月依然想要一個答案:“你為了她推我。”
甯承安松開護着苗雨薇的手,他一雙丹鳳眼裡湧現出歉意,垂眸站在她身前,“我以為你要抓她。”
“我送你去醫院。”甯承安蹲下來要抱起她,蔣明月不讓,她渾身上下,連頭發絲都在拒絕他的靠近。
蔣明天從樓上下來,他眉頭緊蹙,高大的身影蹲下來,“腳受傷了?”
他伸手要去扶她。
蔣明月卻擡頭,一雙明眸裡明明滅滅,“哥哥,你也在這啊?”
她的眼睛圓而黑,眼尾微微上翹着,帶着不加掩飾的打量。
“我剛才給你打電話,為什麼沒接?”
蔣明天從小就不擅長說謊,這麼多人看着呢,他下巴繃緊,“别鬧了,我先送你去醫院。”
蔣明月拍開他的手,突然很想笑,眼裡有淚花,“我在鬧?”
她視線掃過眼前的這些臉,隻覺得有種割裂和陌生感,明明從小一起長大,這些人的臉她每一個都認識,為什麼她好像從來都不認識他們一樣?
就算是見到一個陌生人受傷了,隻怕還會擔心一下,也好過她現在。
沈慕就是在這時候忽然從人群擠出來的,蔣明月扭頭看到他,頓了一下,眼底的淚光閃爍。
這個人剛從摩托車上下來,頭發亂糟糟的,蹲下來平視着看她,像是打量一隻不太聽話偷跑出來受傷了的小貓,沈慕現在氣的要死,手背上青筋隐隐湧起。
他壓住脾氣,苦惱地看着蔣明月,口吻放輕:“疼嗎?”
蔣明月原本還在忍着,一句話打開她的開關,一瞬間委屈湧上心頭,那些不知道和誰訴述的委屈終于有了出口。
“疼。”她眼淚汪汪。
“還行,沒傻,知道疼。”沈慕不顧衆人的視線抱起她。
“這下完蛋了。”蔣明月的手挂在他脖子上,她把臉埋在他肩膀上,偷偷擦掉不聽話的眼淚,垂眸小聲說:“我不能參加演出了。”
沈慕冷笑一聲,他如刀的眼風掃過對面的人,還有圍着的這一圈人。
“那就所有人都不參加就好了。”沈慕微微一笑,“随便都能往裡面插人,看起來也不是很重要的樣子。”
“既然想要出風頭,那就貫徹到底好了。”
“喂,你是誰啊……”說話的人被眼睛尖的人扯回去了,畢竟有些後來的不認識這位祖宗,當年這圈子裡的可是隐隐以他為首,混起來也是真不要命。
沈慕收回視線,不輕不重地嗤了一聲。他臉上的表情冷厲滲人,唇角在笑,一雙眼冷意十足。
“好狗不擋路。”他笑着對自己曾經的好友,那些跟班,以及擋在他前面的蔣明天說:“滾。”
“還有你們,一起滾。”
沒人想要和瘋子理論長短,尤其還是一個随時随地會發瘋的瘋子,一條路就這樣被讓了出來,沈慕不不屑地嗤了一聲,剛好讓甯承安、還有他那個女朋友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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镂空雕花的大門,盛開的花朵,夜晚也在噴水的噴泉。
蔣明月的卧室外面,寂寞又熱鬧。
她坐在床邊,腿搭在一個粉色的軟凳上。那隻腳瑩白如玉,腳踝紅腫。
“要不是運氣好,我就從最上面摔下來了。”蔣明月對站在窗前的沈慕說當時的詳細情況。
沈慕轉回身,露出芝蘭玉樹的一張臉,他眉目微挑,露出詢問的神色。
“是我抓住了樓梯邊的扶手。”蔣明月把手伸出來給他看,“你看,我的手。”
手背和手心都有紅痕,手心更嚴重一些,大概是被紮到了,有個地方破了,血迹已經幹涸。
沈慕把煙掐滅,“剛才上藥的時候怎麼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