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眼睛裡,有隋音最害怕的冷漠。
漂浮在蒸騰熱氣中的心,緩緩落回原處。
她張了張嘴,‘師姐’兩個字,沒能叫出口。
那晚将東西都留給傅聽笙,意思已然很明顯。叛出宗門,與八霜峰,與師父,尤其與傅聽笙,斷絕關系。
她是這麼想的。
如果不和傅聽笙在這種情況下碰面,就更像那麼一回事兒了。
隋音莫名覺得窘迫。
因她忽然想到,或許,她的掙紮,她的失望,她的糾結,傅聽笙一分也感受不到。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不,不是,是她們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一個有情,一個無情;一個不甘,一個不解,僅此而已。
熱氣許是蒸騰在眼上,酸得讓人要掉下淚來。
隋音不再往下想,低頭将商嶽撈回肩上,當作沒看見傅聽笙,“你怎麼樣?”
商嶽咽下一口水,爪子啪嗒啪嗒在臉上抹了一把,噗地一口把番天印吐了出來,“好多了啊嗚,”
“你拿着這個,”商嶽把番天印遞給隋音,想了想又收回爪子,語氣嚴肅許多,“算了,還是我拿着,這個東西上的氣息不太對勁。”
它幾千年不出世,對這些手段稍顯陌生,一時沒想出來。
“是咒術。”
傅聽笙嗓音清冷,神色平靜,沒得到隋音回應,也沒有任何不虞,甚至毫不在意為何隋音會帶着一隻人參精掉在她面前。
“對對是咒術啊嗚,”商嶽興奮地擡起腦袋看向傅聽笙,“應該還有陣法配合,我離開那裡,就感覺輕松多了啊嗚。”
傅聽笙沒接話。
隋音伸手,把商嶽的腦袋扭回來,“現在能用法術逃出去嗎?”
商嶽捏着那枚番天印,正要說話。一道聲波忽然在上空蕩開:“傳宗主令,八霜峰隋音盜取宗門至寶,見者立即捉拿。”
眸光一凝,隋音抓起商嶽就要跳出水面。
望道峰她不熟,八霜峰她可再熟悉不過,隻要拖到商嶽恢複,逃出去就不是問題。
這個時候,最該提防的是,那兩個人趁亂打劫。風花雪月的心思瞬間抛之腦後,隋音臉色郁沉,她把事情想得太順利,太理所應當了。
隋音剛站起來,對面一直沒動的傅聽笙忽然起身,一掌拍在她腦門兒上,直直将她摁入水中。
隋音又驚又怒,憤恨到極點,全然不記得閉氣,嗆了一大口水,掙紮着要爬起來。傅聽笙指尖點在她額心,“安靜些。”
嗓音依舊沒有任何波動。
四肢的力氣陡然卸去,隋音蹲在水底,茫然,又恨。
她怎麼會不聽傅聽笙的話?
她早就已經習慣聽傅聽笙的話,她的身體,遠比她的心誠實得多。除了學不會不愛她,她實在乖得很。
她要她死,她又怎麼會反抗?
隋音睜大眼睛,去看傅聽笙。
傅聽笙将她摁下去,随手抓起石上的外衫,披在身上,施然走向院外。
隋音愣愣地望着她,才反應過來,傅聽笙方才隻着了件裡衣,怪不得剛剛看得那麼清楚。
溪水嘩啦嘩啦,隋音好一會兒才聽清,院外有人在敲門。
姜渙辛。
“聽笙師侄,宗門令你可聽見?可有看到隋音?”
溪水沖刷着隋音的身體,冷,心也冷。
她聽見傅聽笙說:“并未。”又說:“不知我師妹所盜何物?”
姜渙辛視線越過傅聽笙,到底不敢闖進去,如實答道:“鎮宗之寶,金剛番天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