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妹且慢。”
桑甯猛地刹車。
身後的青年幽幽開口,“此藥用靈力複溫後亦能飲用。”
什麼都喝隻會害了你啊!
桑甯轉過身,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這藥二次加熱容易失了藥性,我看還是再煎一副更為穩妥。”
謝清殊雙眸低垂下來,“夜已深,還是不勞煩師妹重新為我煎藥了。”
桑甯立刻道:“我不怕麻煩的。”
謝清殊道:“我怕。”
桑甯:“……”怕你個大頭鬼。
她深吸一口氣,端着藥慢慢朝他走過去。
謝清殊冷眼瞧着少女離自己越來越近。
和上一世一樣卑劣的把戲,那時他卻天真地以為她在向自己示好,毫不猶豫地喝下那碗湯藥。
情毒瞬間蔓延至五髒六腑,他像是被一把大火點燃,渾身血液燒得沸騰滾燙。
那是他生平第一次如此厭惡自己的身體,為了保持清醒,他将匕首狠狠刺進心髒,強行逼出體内的情毒,才至于淪落成一個發情的淫獸。
看着少女一步步向自己走來,謝清殊微微勾唇,月牙白的寝衣底下,一根細長的琴弦絞着蒼白的手指,青年輕輕撫着,隻待獵物自投羅網。
然而變故隻發生在一瞬。
“哎呀!”随着一聲驚呼,少女腳下不知被何物一絆,整個人失去重心向前摔去。
一股清甜的香氣撲面而來,謝清殊猝不及防被她撲到床上。
他下意識扶助她的腰,少女腰肢纖細,隻手可握,溫熱的體溫透過薄薄衣物傳遞到他的手心,細而軟的發絲輕拂過他的頸項,掀起一陣又一陣的酥癢。
周身殺意蓦地消散,謝清殊面上罕見地劃過一絲茫然。
“抱歉抱歉!”
少女快速從他身上爬起來。
然而,手中的藥碗已然灑了大半,黑漆漆的藥汁滲入青年潔白的寝衣留下一大塊污點。
少女捧着空碗,“對不起師兄,我不是故意的。”清澈無辜的杏眼眨了又眨,“你不會怪我叭?”
謝清殊:“……”
“師兄?”
“無礙。”謝清殊嘴角噙笑,眉間透着一股溫和之意,“師妹可有受傷?”
桑甯一愣,這人也太善良了叭,非但不計較她剛才的冒犯之舉,還主動關心她有沒有受傷。
淵清玉絜,說的就是他這樣的人。
可就是這麼個像月亮一樣溫柔清冷的人被原主踩在腳底日複一日地踐踏折磨,終是沾了滿身淤泥,堕入了深淵。
青年此刻穿了件月牙白的寝衣,桃木簪束着的頭發散落下來掩着蒼白的病容,好似湖心蕩着的一彎冷月,一觸即碎。
想到對方夢魇時額頭上冒的冷汗,又想起他在夢裡脫口而出的那聲母親,桑甯頓時心軟的一塌糊塗,她将他的手放進被子裡,仔細掖了掖被角。
“夜深寒氣重,師兄要記得保暖才是。”
幼時目睹母親慘死一定給謝清殊留下很深的心理陰影,以至夢裡都睡不安穩,長此以往極易滋生心魔。
對于修仙之人,心魔是極可怕的事,它會蠶食人的心性,消除掉他所有美好的回憶,隻留下最痛苦,最不堪的回憶一遍一遍折磨他,摧殘他。
長此以往,他将失去理智,走火入魔,變成一個隻知道殺戮的嗜血怪物。
想到書中結局那慘烈的一幕,桑甯呼吸一滞,她絕不能讓這件事情再次發生!
既然要阻止小可憐黑化,就先從改善他的睡眠質量開始!
“師兄等我一下,我去替師兄煎一副安神助眠的湯藥。”
桑甯掩緊半開的窗子,端起碗往外走。
剛到門口,隐約聽到外面傳來一陣嬉笑聲,隻見不遠處一大批弟子正浩浩蕩蕩朝這裡走來,桑甯有點納悶,這群人深更半夜不回弟子峰來這作甚?
“阿蘿,人我都給你找來了。”
打頭說話的弟子名叫陳渭,是息塵長老的得意門生,也是原主的狐朋狗友,此人憑着一手精妙絕倫的劍法在玄天宗混得風生水起,擁有一大批擁戴他的小弟。
陳渭看到她并不吃驚,像是早料到她會到此,目光落在少女手中的空碗上,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看來我們來得正是時候。”
這次他要讓謝清殊跌入泥潭,永遠都翻不了身。
三年前,陳渭作為外門中最優秀的弟子進入蒼穹秘境,誰料半路殺出個謝清殊,緻使他與第一名失之交臂。
也是那一天,桑濯正式收謝清殊為入室弟子,而他作為第二名隻能拜入清微長老門下,從此淪為謝清殊的陪襯。
本以為在劍冢能得到驚塵劍,沒想到竟連驚塵劍也甘心臣服于他。
從那天起,陳渭便記恨上謝清殊,凡事都要跟他争個高低,下春藥這種龌龊下作的點子便是他提的。
陳渭笑着朝少女走去,誰料少女如避蛇蠍地後退一大步。
陳渭神色頗有些尴尬,“阿蘿?”
此人打眼一看倒是出挑,但和謝清殊比卻有着雲泥之别。明明是同樣素淨的白衣,謝清殊穿是谪仙下凡,他穿卻像是死了爹娘,單從氣質方面就輸了個徹底。
輸的更徹底的是他的心性。
桑甯生平最厭惡這種人,正想将他們統統轟走,一個弟子道:“難怪最近桑師妹如此安靜,原來早就暗中計劃好了一切。”
桑甯:“......”謝邀,這鍋她不背。
又有有弟子道:“這個點藥效已經發作了。”
“哈哈哈哈哈哈,那我們進去瞧瞧?”
“走走走!”
“等等,你們!”
桑甯來不及阻止,幾人已經推門踏入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