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洵終究是敵國的皇子,對于榮真帝來說可謂是一個心腹大患,他隻要還活着就像是一根刺紮在那裡。
月洵的身體經過這幾年的折騰越來越虛弱,究竟能不能受得住這五十七刀都還尚未可知,真的挺過去了估計也隻剩半死不活一個人。
皇帝的意思是,如果在這樣苛刻的條件之下月洵還能好好活着,他就姑且相信此人是命不該絕,自此之後可以不追究他是月國三皇子的這個身份,将人賜給黎影。
黎影的目光不自覺落在被禁軍壓着跪在台階下的人身上,對方即使衣衫淩亂,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是狼狽的,可他還是跪得筆直,好像這世上就沒有什麼事情能讓他折腰。
明明已經快要油盡燈枯,明明根本不可能承受得住……
黎影非常清楚這已經是皇帝最大的讓步了,他若是再糾纏下去連這個人的命都保不住。
他有些痛苦地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再睜眼時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
“兒臣……遵命,還望陛下準允兒臣親自行刑。”
……
有那麼幾個瞬間月洵甚至在懷疑自己可能并不是在做夢,從将軍府逃出來,甚至逃離了京城的這一切才是他在絕望之中生出的一場幻夢。
醒來之後他會不會其實依舊被鎖在将軍府的房間裡,一身病骨,日日夜夜被自己的滅族仇人所折辱,無法自盡,也無法報仇。
他甚至能夠感受到匕首一刀刀劃在身上的痛處,黎影看起來好像真的很在乎他,他動手的時候避開了他身上所有的舊傷和要害,那些刀傷隻是看起來吓人,實際上不過都是些皮肉傷。
漫長而又痛苦的折磨不知道究竟持續了多久,月洵整個人好像都被高高架起,他沒辦法落到實處,無時無刻都處在一種虛幻的恐懼當中。
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黎影……
你對我百般折辱,滅我全族,我從沒做出過任何對不起你的事,我明明……明明……
明明那麼……愛你……
像是溺水之人突然得到了呼吸,月洵瞬間清醒過來,他怎麼可能會愛上黎影,黎影這樣的人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他甯願去死,也絕對不可能會愛上對方。
“我……”
“我想殺了你,隻要你死了一切就都不會發生,你該死。”
他慢慢擡起手,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束縛他的鎖鍊似乎已經消失了,手中好像拿着一把匕首,月洵毫不猶豫地将匕首捅進了黎影的心口。
強烈的下墜感席卷全身,月洵被迫睜開了雙眼,他有些迷茫地看着周圍的一切,心情十分複雜。
隻見他的手中握着一根應該是毛筆筆杆的東西,姜郃被他揪着衣領按在身下,他正将筆杆當成是匕首往姜郃的身上捅。
不僅如此姜郃的臉上還有一個十分明顯的巴掌印,嘴角也青了一塊,這副模樣一看就是剛剛被什麼人暴打了一頓。
至于那個打他的人……
月洵有些心虛,他愣愣地扔掉了手中拿着的筆杆,從姜郃身上跌坐下去。
“唉!”
姜郃怕他摔着了,趕緊伸手從月洵的背後扶住他。
他有些狼狽地從地上坐起來,仔細打量着月洵的臉色。
“你……好點了?恢複正常了?你知道我是誰嗎?”
月洵完全不記得剛才發生了什麼,如果不是自己手中就拿着“兇器”,他根本就不會想到這些事情都是他做的。
他僵硬着點了點頭,啞着嗓子詢問:“我剛才怎麼了?”
其實他大概猜出了一些,隻是還不能确定。
姜郃擦了擦被月洵給打腫了的嘴角,有些無奈地回答:“到驿站後,本王讓醫師為你看診,還好你身上都是些皮肉傷,外加有一些風寒,整體來說問題不大,藥煎好之後本王原本打算過來叫醒你喂你喝藥,可來到房間之後卻發現你不在。”
他說到這裡還有些心有餘悸:“你如今内力全無,想要偷偷溜走自然不可避免地被本王的下屬發現了,本王想将你打暈帶回來,沒想到你中途又醒了。”
姜郃抓住想逃走的月洵,問他究竟想要什麼,月洵當時直愣愣地盯着他半天沒有說話,突然,他似乎承受了什麼痛苦,半跪下來捂住心口,姜郃當時非常着急,立馬就想沖過去抱住對方。
“黎影……”
“黎影……我恨你……我恨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