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憐的孩子,你可算醒了!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
江風之慢慢地咽下幾口茶水,擡眸望着抹眼淚的淩月,長睫微顫,又轉向一臉關切的吳嬷嬷,極輕地搖了搖頭:“……方才覺得很冷,現在好多了。”
“你這孩子一向報喜不報憂,”吳嬷嬷擦了擦眼淚,取過熏籠上的鬥篷為他披上,轉身往外走,“你說的不算,我去叫太醫進來!”
他苦澀地一笑,見淩月癟了癟嘴,一副又要哭的表情,不由心裡一軟,哄孩童般溫柔地道:“謝謝你,喚了我那麼多聲……我都聽見了。”
“舌尖,疼麼?”
淩月倔強地搖了搖頭,不願增添他的負擔,何況眼下她最疼的,并非那些外傷。
江風之還欲說些什麼,覺察幾道步音急匆匆湧入房内,便止了聲。
“殿下,您終于醒了!”崔翊顫抖的聲音率先傳來,輕快身影随之飛至床邊,驚喜地打量着他。
江風之微笑着應了一聲,很快便看到一抹豔麗的榴紅現于其後,黛眉緊蹙地問:“三弟,你現在怎麼樣?”
“長姐。”江風之笑了笑,“現在沒事了。”
跟在二人身後的孫禦醫立時下拜叩首,行了一個國禮:“殿下萬福金安,吉人自有天相!”
江風之不動聲色地望了一眼他的福星,溫聲道:“免禮。”
因為這道行禮,淩月才意識到自己此刻坐在床沿有失儀禮,也連忙起身,朝長公主施禮。
江舒雅微微打量了一眼淩月滿臉淚痕的模樣,又瞧了瞧自家皇弟默默跟随的視線,原本心中滿懷擔憂,此刻也不由神情微妙,啼笑皆非道:“你就不必多禮了。”
“孫禦醫,快來給三弟瞧瞧。”雖吳嬷嬷跟在身後,但因她長公主和皇姐的身份,便很自然地擔起了長輩的角色,見禦醫應諾上前,又簡短地解釋緣由,“我正要來珏王府看你,恰巧碰見去請孫禦醫的崔統領,便一同來了。”
“多謝長姐。”江風之誠摯地道謝,朝禦醫露出手腕。
孫禦醫凝神聽了片刻脈搏,将衣袖拉蓋下來,斟酌着地行禮道:“殿下脈象浮淺,如水中漂木……是陽氣浮散,久病體虛之兆,故而被寒毒所困,陷于昏迷……臣,昨日開了補氣益心丹,殿下可繼續服用,另外,臣再開些滋補固陽的藥物,請殿下按時服用,注意休養和保暖……”
小心翼翼的話語落下,衆人的面色都更顯沉重,長公主立即問:“那三弟後面可還會昏迷?”
“這……”孫禦醫垂眼躬身,滞澀地道,“若是好好調養,情況應當,會有所改善……”
長公主還欲再問,江風之已語調淡然開口:“有勞孫禦醫。”
淩月深深明白,他是知道此毒無解,多問無益,亦不願多讓她們操心,可雖然明白,胸口卻更加堵塞。
孫禦醫留下方子後,幾個女人都不約而同地送他走到雪堂外,估摸着寝房内應當聽不見了,長公主緊着聲發問:“三弟他……究竟還能支撐多久?”
“殿下吉人天相,臣,臣不敢妄言……”
江舒雅深深地吸了口氣,下了決心道:“你說,好讓我們能多為他做些什麼。”
孫禦醫面色惶惶,幾番思忖,才咬咬牙道:“怕是……無法挨至來春……”
淩月如遭雷擊,眼中當即又盈滿淚水,盡管早已知曉或許會挨不過一年 ,可殿下原本身體那般強健,這一年内又服過那麼多種補藥妙丹,今日卻仍是至于這般險境,叫她心中如何不痛?
吳嬷嬷聽完,無法自持地恸哭出聲,又怕聲音傳入寝房之内,緊緊地捂着嘴唇。
長公主擡臂摟着她們,眼眶通紅,久久地靜默無言。
在外面哭了一回,想起病人還在房内,眼下隻剩崔翊陪着,而她們知曉江風之的脾性,亦不想因她們的憂懼加重他的負擔,他肩上的擔子已經太沉重了。
她們重重地擦幹眼淚,便又互相扶持着回了寝房。
才剛進門,便聽崔翊阻攔的聲音急切傳來:“殿下,您還不能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