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無衍将那名貴的琵琶信手一放,手指動了動,指向他對面的座位。
“坐吧,想必子鸢也餓了,先用膳。”
祝子鸢規規矩矩地坐到了蕭無衍對面,雕漆梨花木桌上已經擺滿了十幾道美味珍馐,聞得饑腸辘辘的祝子鸢腹中不争氣地直打響。
她瞬間郝然,可蕭無衍沒動筷,她不敢先行開動。
聽到肚子響聲,蕭無衍雙手交疊,支着那張矜貴惑人的臉,烏眸染上了笑意,饒有興緻地看着她道:“你來之前,我先行用膳了,你吃便是。”
北軒王都發話了,祝子鸢隻能動筷了。
隻是她被北軒王看得頭皮發麻,坐立難安,鑲玉的筷子在半空遊離,最後連玉筷落到了何處都不知道。
感受到玉筷微微震顫,像是碰到了一個堅硬物體,祝子鸢定睛一看,是一個烏漆抹黑的黑殼圓球。
筷子已經觸碰,祝子鸢隻得将那不知何物的圓球夾起來,開口就要咬下。
“那是黑殼酥,殼硬如石,若是直接咬下,子鸢的貝齒可就不保了。”蕭無衍薄唇噙着笑意,好聲提醒。
祝子鸢堪堪将遞到嘴邊的黑殼酥挪到了碗中,用筷尖撥戳,可那黑殼酥果真如磐石,堅不可摧。
原來世界裡并無此物,白雲觀清貧三餐皆是清粥紅薯,她也從未吃過這種食物。
祝子鸢清眉颦起,第一次手足無措了起來。
一陣清淡的月鱗香撲入鼻尖,随後萦繞在祝子鸢周邊。
祝子鸢微微擡首一望,蕭無衍早已在她思考的間隙裡,起身無聲無息地立于她身後,微微俯身向前。
“黑殼酥得用專用的銀夾夾碎,才能吃到裡面最為鮮嫩的酥肉。黑殼酥外堅裡嫩,得花上功夫才能吃到精髓,比起徒有花樣,實際一無是處的食物來說,這種甜酥是不是更有意思?”蕭無衍微微側首,貼着她的耳際道。
氣息極輕,聲音悅耳,盡皆纏繞在耳邊。
北軒王突如其來的靠近和所說的話讓猝不及防的祝子鸢背脊僵硬,手中玉箸顫栗一下,掉落出碗。
徒有花樣,實際一無是處……
祝子鸢前日正是如此評判工正所官吏繪制的弩圖,難道她的一言一行北軒王盡皆了如指掌麼!
圓潤的玉箸順着錦緞桌布滾落,幸得蕭無衍及時探出手,穩穩接住了差點滾出桌沿的玉箸。
将玉箸重新放入祝子鸢手心,蕭無衍冰涼的手覆在祝子鸢手背上稍稍一縮,祝子鸢的手心合攏,穩穩握住了玉箸。
那手的溫度冷的不似常人。
蕭無衍低聲道:“子鸢可要小心,這玉筷不慎掉落,它是會粉身碎骨的。”
這好似是在提醒她,在這北軒王府中她是被時刻監視着,不要有别的想法 ,否則便會玉碎身亡。
祝子鸢心髒驚跳不止,面上平靜道:“是下官見識淺薄了,未曾吃過此物,在王爺面前鬧了笑話。”
蕭無衍揚唇輕笑,松開握着祝子鸢的手,袖裡藏香,直接從碗中取出那顆黑殼酥。
五指輕輕蜷曲,那黑殼酥在他手中應聲碎裂,露出了象牙白的酥肉。
祝子鸢怔然地看着那骨節修長的手,那隻看起來像是隻會執筆的玉手,竟有如此力道,輕而易舉就将黑殼酥捏了個粉碎。
“本王親自為子鸢剝的,子鸢可要好好品嘗。”蕭無衍将那酥肉放入瓷碗之中,直接坐到了祝子鸢身側。
祝子鸢面上的笑已然有些僵闆,她重新執箸夾起酥肉道:“多謝王爺。”
那黑殼酥果真如北軒王所言,酥肉香甜可口,入舌即化,隻怕是人間難尋的珍食,價格應該也不菲。
酥肉入腹,祝子鸢僵色緩解,也幸好蕭無衍說了幾句讓祝子鸢捉摸不透,兀自發寒的話後就未再多言,祝子鸢才得以完全恢複如常。
蕭無衍又給她捏了枚黑殼酥,遞予她吃,美食入口,祝子鸢心情漸漸好轉。
蕭無衍看她吃個酥肉竟也能吃得如此一臉魇足,如尋到了什麼好玩的事一樣。
他輕挽袖袍,親自持箸,饒有興味地将八珍玉食一點點夾到祝子鸢碗中。
“子鸢太過纖瘦,可得多吃點。”
蓬丘子也時常這番說她,生怕她餓到。
蕭無衍的話讓祝子鸢想起白雲觀四人一起和樂融融用膳的場景,仿佛回到了青城山,胃口大開。
總之不管今日北軒王是不是為了敲打震懾她,填飽空腹才是首要。
本着吃飽喝足萬事無憂的想法,餓的不行的祝子鸢破罐子破摔,隻當身旁之人是那沒有情感的石雕,北軒王給她夾什麼她就吃什麼,吃得倒是津津有味。
蕭無衍垂首看着祝子鸢那清秀脫俗的側臉,但笑不語。
他的這位新工正,明明是男兒身,怎生得如此芙蓉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