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陵川仍舊未停,擡頭看了看季秋楓,又同其他人一樣看向了嶽離商,情不自禁“哇”了一聲。
嶽離商掌中的呆瓜更是哇了好一陣,撲棱着翅膀轉一圈又回到嶽離商掌中,直誇嶽離商十分厲害。
至于其他人,無論是有窮天弟子抑或是皇天殿弟子,刮目相看者有之,漠不關心者有之,鄙夷不屑者更有之。
“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厲害了?”
“不過是幾道火符嘛,誰不會似的?!可别是裝腔作勢,最後還是拖油瓶一個!”
碧海生尊者授課遵循序換制,除卻江為寒不同,其餘仙尊長老皆會每月定期于星移殿授己心得或是一技之長。
“風花、月”術由季秋楓與月芊秋所授,江為寒隻偶然傳授“雪”術,赫連、無常、北望、天狼、玄乩幾位主授攻擊術,昆辯長老主授雄辯術,結界符咒則由靈朔長老負責,而碧海生有且僅有一位醫藥尊者陌長老,他好似日日忙得不可開交,難得擠出一點寶貴時間來授課,大多由其親傳弟子代勞。
書術咒法一應俱全,所有弟子除卻主修一門最适合的,其餘大課也能學些基本的術法一類,會使火符的不在少數,故而對嶽離商此舉不甚在意甚至貶低。
若是少時的嶽離商,必定當場與之動起手來,而今年近弱冠,也經下界一番見識,便不将之當回事了。隻要他不輕賤自己,任何蔑視都不過一陣風罷了。
曲畢音止,衆人靈台皆是一絲清明,玉陵川收回仙器,對于别人誇贊俱是禮貌颔首笑而不語,目光盈盈,望着端立于前的季秋楓。
水面漸平,霧霭消散,墨淵中不知何時出現一位女者,绯色輕紗着身,肩頭臂膀皆為紅線交織。面若春水,眉目含笑,卻無美感可言。
旁架織機,她動作機械重複,每動一下織機便“吱呀”一聲,如同年久失修的門扉,稍一用力便能緻其散架。
“女羅織!”
不知道誰最先喊了一聲,衆人瞬間面色蒼白如芒在背。隻見那女羅織扭動脖子,兩個眼珠咕噜打轉,片刻後目光如飛箭射過,定在人群中。而她的身子還保持着原有姿勢一動不動,推得織機吱呀作響。
女羅織《碧海錄》中早有提及,道是此女織術天成,豆蔻年華嫁做人婦,商賈之家以利為先,辜負此女真心,新人欺舊人,此女最後含恨而終。經由她手的绫羅織物後皆成了殺人利器,而殘留機杼上的梭子線條,盡皆變做了人的骨頭與筋。
血色可見,動作不緊不慢,茫茫淵際隻餘一道道抓心撓肝的“吱呀”聲。
季秋楓似有先見一般朝嶽離商使眼色,對方了然于胸當即将裝死的呆瓜拍醒,趁它不注意手腕一轉、一拍,已将呆瓜拍至淵中。
呆瓜銜着一支梅株,飛至女羅織旁側直丢過去,而後裝死一般墜入淵中,竟是順着逆流緩緩而上。
衆人還在驚疑此法是否可行,季秋楓已經給門下弟子分發斂息丹,而後同嶽離商耳語:“小心點,别回頭。”
嶽離商點點頭,阖目倒入淵中。同呆瓜一樣,順着逆流而上。
差不多待有窮天弟子都以此而上,皇天殿尊者與弟子們才緩緩動作。卻是有個别不要命的嫌棄水太髒暗暗使了咒訣,果不其然被女羅織發現,紅線勾縛,登時将之拖入水底,血色彌漫,片刻消失不見。
“吱呀”聲不絕,機杼上的線條卻多了不止一星半點,女羅織咯咯笑一陣,心滿意足緩緩沉入水底。
蓬山之巅遠比想象中慘烈,衆人一抵臨便被圍了個水洩不通,嶽離商被揪住衣袍,當即狠狠斷了幾人手臂。
引得皇天殿弟子更是不滿:“個别民衆靈智尚存,你此般狠毒,究竟意欲何為?”
幾位尊長布上結界,嶽離商還沒開口,季秋楓先亮出了鬼夜哭,将有窮天弟子悉數擋在身後:“靈智尚存?你哪隻眼睛看出來靈智尚存的?”
魔族作惡,多是将民衆同化為魔,不過大多是些失神喪智僅供驅策的傀儡,耳際頸下亦有印痕可見。尚未徹底失神的民衆隻是面目呆滞,随之動作,頸子并無印痕。
對上護短的玉梧仙尊還是有些發怵的,暗暗給自家師尊使眼色求助,尚未來得及,季秋楓冷言道:“……看來本尊講經時皇天殿弟子不曾專心,不知長老如何看待?”
北望長老臉色猶如苦瓜,暗暗瞪了那位弟子一眼,擡手賠禮道:“小徒見識短淺,還望玉梧仙尊不要與之計較。至于修學時不夠專心,待此間事了,任憑仙尊處置。”
那弟子意識到自己言錯,趕忙俯身賠禮:“弟子學藝不精出言無狀,還請仙尊見諒。”這個時候倒有眼力見兒得很,又面向嶽離商擡手賠禮:“是我言錯,還請…請離商師弟見諒!”
嶽離商一言不發,全憑季秋楓做主。也是情況緊急懶得計較這些,不然以季秋楓一貫作風,定要好好懲治一番。
眼見圍聚的人越來越多,成舟的确窺見了些許靈智尚存混雜其間的民衆,道:“師尊,後面那些人怎麼辦?”
最近這一圈喪失靈智的倒可以動手殺了,可後面那些靈智尚存的仍舊可稱為人,自然不可能随意處置。
“先找個地方,暫避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