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無寸鐵的百姓們被離晉士兵用刀劍逼着一步步往前走，眼看着就要走到益州城門前了。

因為離晉這邊以百姓為盾，無起這邊就有些難辦了。攻吧，難免會傷到戰場中間那些無辜之人。不攻吧，對方卻憑借着人盾把弩箭都射到了他們城牆之頭，這麼下去，眼看着城門被破也不過是半日的功夫。

就在此時，有個世家打扮的老人可能是年歲大了，腳下踉跄了下，把整個隊伍都拖得更慢了。

作為副将的公子漾等得有些不耐煩了，狠厲地瞪了一眼老人身後的年輕士兵。士兵收到他的眼神，心中一凜，手上的刀毫不猶豫地朝着老人的心窩捅去.....

老人身體慢慢軟了下去，最後向前臉朝下倒在了地上的血泊之中。

“父親！！”看到老人被殘忍殺害，一旁的中年男人終于忍不住了，一個轉身奪過身後士兵的刀，朝着剛才殺了他父親的士兵砍去。

“大家還等什麼？真的要像狗一樣死去麼？我們世家中人要死我們也要死得有風骨！”之前阿塗在祭禮上見過一面的那個大胡子世家家主忽然高聲喊道。

聽到他的話，其他人仿佛如夢初醒般，紛紛轉身和身後的士兵搶奪起兵器來......甚至一些年輕力壯的流民也加入到了混戰中,所有人心中都是一個念頭：不能就這麼窩窩囊囊地死去......

見他們竟然敢反抗，左離黑了臉色。作為主将的齊虎沒有猶豫立刻下令将所有反抗者就地誅殺。

痛苦地哀嚎聲響徹天地，百姓們一個個倒了下去，鮮血灑在地上彙成河流......婦孺們抱成一團，絕望地等待着死亡。在戰場上，他們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連蝼蟻都不如。男人們尚且可以拼命搏殺，或可争到一絲生機，而他們，隻有等死的份兒......

齊虎沒有了耐心，他們此刻已經攻到了城門處，那這些百姓就沒什麼大用處了。他舉起手，下令後排的人弩箭手們把箭對準了這些百姓。

沒有搶到兵器的流民們木然地站在原地閉上了眼睛，等待生命走向終結。

弩箭劈天蓋地地射出，射向了城門上的陵國士兵，也射向了城門外的百姓.....

意料中的疼痛沒有來襲，百姓們睜開眼，看到了讓他們淚目的一幕。搶到刀劍的世家子和百姓們沒有選擇獨自逃跑，而是轉身把刀劍對準了正在屠殺百姓的離晉士兵，他們正用盡全力抵擋着箭雨。

那些世家子們自幼習武，本以為所謂武藝不過是君子之藝，這一生不會有真正派上用場的一日。沒想到竟然有一日還能用一身的本領護住身後的百姓。

“痛快！痛快！”

“有此一日，夫複何求？”

這些平日裡或浪蕩或古闆的世家子們在天地間大笑，大喊，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護住身後之人。哪怕那些人他們并不相識，哪怕那些人不過出身微末!威力十足的弩箭朝着他們射來，他們不懼不躲，劍被打落了就用手去擋，手被敵人砍斷了就用身體去擋......

看着這慘烈的一幕，阿塗忽然想起之前風林隐與自己說過的話，“世家之所以能存在幾百年，并非全是過錯！”

“阿塗，你要記得啊，世家的百年基業也不是那點兒權勢或者财富，而是世家的風骨！”外祖父的話似乎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了過來。

“原來是我錯了，是我錯了啊。”阿塗的眼中噙滿了淚水，她看着遠處那些不斷倒下的世家子和百姓，心中止不住的悔恨。如果不是她太過自負扶持左離，也不會讓這些世家被如此屠戮。

城門上的士兵接二連三地倒下，城門外的百姓痛苦地敲着大門，打開城門是他們最後的希望.....

無起看着城下的百姓，手止不住地顫抖，她想開城門讓那些百姓進來，可是卻也知道她不能。城門一旦打開，死得可能就不止是這些百姓了。

李郡守看出她的痛苦，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對着她搖了搖頭，然後沉聲說道：“無起将軍如此年輕，還有大把的為國效力的機會。這千秋萬載的罵名，還是讓老夫來吧。”

無起擡眸，震驚道：“大人，怎麼可以？！”

李郡守沒有理會她，轉身對着周圍的将士命令道：“守城将士聽令，死守城門！弓箭手準備，迎敵！”

此言一出，所有人心中都是止不住的歎息。此令一出，李郡守的仕途算是完了。即便不顧百姓的罵名他扛得住，下面還有那麼多世家中人，在以後的黨争傾軋中，他們定然也會和李郡守清算。

“是！” 雖為李郡守遺憾，陵國的将士們還是趕緊将命令一層層傳了下去。以後如何那都是以後的事了，現在當務之急是要先把敵人打退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