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那兩個酒鬼叫人的時候叫的不是老媪,而是阿筠。以酒鬼們的年紀,再怎麼醉也不會叫錯成阿筠這種明顯是年輕女郎的稱呼。阿塗還記得當時老媪表情很不自然,她曾說自己有個墜河的女兒,想來這個阿筠大概就是了吧。
“是,阿筠她就是我女兒。”
“她因何而死?”
“墜河而死。”
“為何會墜河?”
老媪聲音變得尖銳又凄厲:“你是大巫的弟子你不知道她為何會墜河麼?”
阿塗溫言安撫道:“我知道她是自己尋死的,可是我想知道她為何會尋死。”
老媪頹然地說道:“被人害死的。被很多人害死的。”
阿塗推過去一杯熱茶,緩緩地說道:“媪和我說下吧,我想知道她到底發生了何事。”
阿塗低沉的聲音安撫了老媪,平靜了會兒,老媪重新開口說道:“阿筠爹是中原人,年輕時因為家裡遭了災,躲到了苗疆,後才認識了我。
後來我要跟着他回中原,我阿娘不放心我,讓我從苗寨帶走了一隻蠱。說是如果這個男人對我不好,就讓我給他施蠱。
街坊都知道我來自苗疆,也知道我沒有娘家人在此地,他們怕我,卻也經常背地裡欺負我。可是我一點都不在乎,阿筠爹對我很好,我們一起相敬如賓很多年。我從不後悔為他背井離鄉,遠離親人。隻是遺憾我們一直沒有孩子。
直到我三十多歲,才有了阿筠。阿筠乖巧可愛,生得還那樣好,不到及笄就有很多人争搶着要娶。我們晚來得女,不舍得她早早出嫁,本想多留她兩年,沒想到就留出了禍事。”
老媪說着說着便紅了雙眼,阿筠爹也是坐在不遠處的凳子上抹着眼淚。
“阿筠懂事,經常來店裡幫忙,那天趕上下雨,我讓她去店裡給她爹送傘。可是直到打烊她都沒有回來。
後來有人在後山的破道觀發現了她,發現她時,她已經......”
想起女兒當時那個慘狀,老媪痛苦的抓起了自己的衣領,泣不成聲。
阿塗輕輕地拍着她的手背安撫着她。
老媪哭了好半天才稍稍平靜,她哽咽着繼續說道:“她那時被糟蹋得不成樣子,為了她保住她的名聲,我們把這些年辛辛苦苦積攢的錢都給了那個找到她的人,求他不要把事情說出去。
可是後來街坊鄰居不知道怎麼還是都知道了她的事。
她為此好幾個月都沒敢出門,自然也再沒有人上門求親了。我們想着,既如此,我和她爹養她一輩子也成。
可是沒想到,那些混賬街坊,每天都拿言語羞辱她,有些有錢人家的郎君們更是動不動問她那件事,拿她的痛苦取笑逗樂。
終于她受不了了,趁我們不注意的時候投了河。”
無影站在白澤身後,聽着那個可憐女郎的遭遇,氣得握緊了手中的刀。
阿塗看向老媪,問道: “中毒的那些人都是曾經言語侮辱過阿筠女郎的人,對麼?”
老媪點了點頭:“是!我殺的第一個人便是當初發現阿筠的人。他明明答應了我不說出去,可還是......如果不是他說出去,也不會有其他人知道,便不會發生之後的事!”
阿塗問道:“那人死了麼?”
老媪: “死了,蠱蟲泡過的水,加在了我給他的酒中,沒過半年,他就死了。”
阿塗: “之後呢?”
老媪:“之後我就發現,殺人竟然如此容易。而且看到他們痛苦的樣子,我的心就沒那麼痛了。所以我給每個曾經侮辱過阿筠的人都送了特制的毒酒。”
阿塗:“義莊有個孩子叫狗蛋兒,他可曾侮辱過阿筠?”
老媪聽到狗蛋兒的名字,臉上的怨恨變成了悲戚茫然,她喃喃道:“狗蛋兒啊,他就是我殺的那個洩密之人的兒子。隻是,我沒想殺他。他會中毒,我之前也沒想到。
那天狗蛋兒爹本來是要在店裡喝酒的,誰知道他臨時把那瓶酒帶回了家,後來還被狗蛋兒偷喝了幾口。等我知道的時候,他們父子已經身中蠱毒。大仇未報,我不能因為他們一家而暴露自己,所以......”
阿塗想起了義莊那個死去的孩子,原來他竟然是被他爹所牽連。
想到那個孩子,阿塗便一陣難過,聲音也不由得尖銳起來:“可是那個孩子是無辜的,你到底是害死了他!”
阿塗也忍不住站起來質問道:“你本有機會阻止這一切的,為什麼不停手?”
老媪看着她,嘲諷地笑問道:“為何我要停手?本就是他們有錯在先!!”
阿塗一時語塞,确實,說到底是這些人先逼死了阿筠女郎,可是,可是.....
就在無影遲疑之間,門外尖銳的女聲響了起來:“有錯的明明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