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塗二人就着冰涼的溪水稍微洗了洗手臉,就回了營地。
營地上已經燃起了幾處篝火,篝火上面還架了幾個大鍋。
剛才挑水的那個小兵正把幹糧、鹹肉幹倒入鍋内和開水一起煮粥。行軍打仗之時,隻有幹糧和肉幹最容易保存。在野外時,他們常常吃這些。
看着鍋内的粥,阿塗不用吃也知道這粥的味道一定會很“特别”。
她轉頭看向了白澤,他此時正靠在一棵樹下閉目養神。于是指着鍋裡的顔色古怪的粥,和站在鍋旁邊的小兵打聽:“你們二公子也吃這個麼?”
小兵年紀不大,卻知道眼前這個女郎是救了他們這些人的大恩人。見她問話,立刻恭敬地答道:“是。”
阿塗很意外,沒想到白澤這人平時吃穿用度無一不精,竟然還能吃得下這等粗糙食物。
似是看出阿塗所想,小兵解釋道:“我們軍中有規定,在軍營之時,将軍與士兵須同食同住,不可差異對待。”
阿塗心裡詫異問道:“誰這麼變态,立這等軍規?”
“這個變态正是區區不才在下。”
耳邊忽然出現的清冷聲音吓了阿塗一跳,她趕忙看向聲音的來源,轉身時腳不小心絆倒了篝火旁的木頭,差點兒站不穩。
白澤趕忙伸手拉了她一把,纖細的手腕被他拉住,他才發現“她竟然如此瘦弱。”暗自記下以後得找機會給她好好補補。他完全沒意識到,一直對女郎敬謝不敏的他,居然第一次對一個小女郎起了點兒憐惜之情。
阿塗的手腕被白澤攥得有些疼,等她站穩後,立刻甩了甩胳膊埋怨道:“你這人的手是鐵做的不成?怎麼這麼疼啊!”
白澤不理她的埋怨,語帶嘲諷地反問:“這就是你對相助之人的态度?”
阿塗知道自己一時說錯了話,也很識時務的知錯就改,乖覺地答道:“是,是我失言了,剛才多謝師兄。”
白澤滿意地點點頭,然後話頭一轉道:“另外,就算你心疼師兄吃的不好,也不用煮了自己給我加菜吧......”
阿塗:“......”
白澤:“還是,你剛才是對我的軍規有意見?”
阿塗忙堆起個笑臉解釋道:“額,師兄,你知道的,我不是那個意思......”
見白澤隻是回了她個白眼,并不是真的責備自己,阿塗又好奇地問道:“師兄,我有個疑問。”
白澤: “說。”
阿塗:“陵國富庶,怎麼也供得起一個将軍的飯食,你為何如此苛待自己?”
白澤望着遠處曠野之中的小樹,說道:“如将軍這點苦都吃不了,又怎麼指望他百折不撓萬死不悔?況且食宿之事雖小,卻足見我平等待他們的真心。在戰場上,大家都是以命相博,我沖鋒時他們就是我的後背。如果我對他們都不夠真心,沒真心将他們當我的兄弟,當個有血有肉的人,又怎麼指望他們為我搏命?”
阿塗低頭認真思索着白澤的話,她認識的白澤一直是狡詐又野心勃勃的,可是今日,她忽然意外看到了另一個完全不一樣的白澤。
可能是因為地動,可能是因為他們身處曠野,白澤短暫地卸下了防備。
白澤看她怔愣,想着她還是個小姑娘,軍中的食物她可能确實不習慣,又說道:“你吃不慣的話,等一會兒沒人了,我帶你去河邊給你烤魚吃。”邊說邊順手把她圍着的毯子給她裹得更緊了些。
“有将軍如此行事,士兵們怎麼會不死心塌地追随。”
阿塗看着白澤細心地給她蓋着毯子,不由地想,“他這麼年輕便能當上上将軍不是沒有緣由的,除了他出生王族外,這家夥竟然拿捏人心的本事也是夠厲害的。”
就在阿塗和白澤兩人在篝火旁烤火等待粥熟之時,無影過來求見。無影是自小跟在白澤身邊的随行侍衛,阿塗已經見過他好幾次。此人可比白澤随和多了,關于白澤的事大半都是他告訴阿塗的。
無影過來禀告:“主子,後面商隊的主家求見。”
白澤點了點頭,扔了手上的棍子,說道:“讓他們過來吧。”他知道對方定是要來感謝救命之恩的。
白澤志在天下,要奪取天下少不得打仗,而打仗又非常耗費錢财,所以對于商隊的有意結交,他沒理由拒絕。
不一會兒對面就過來了幾個人,阿塗好奇地伸長脖子望了過去,其中走在最前面的三人衣着甚是華美。居中的郎君身長玉立,腰佩寶劍,頭着金冠,整個人溫文爾雅。跟在他左右的兩個女郎,更是容貌昳麗,身着昂貴绫羅,頭飾珠寶無一不精。尤其是左邊那位一襲紫衣的女郎,腰肢纖細,似不盈一握,面容溫婉中又帶着淡淡的疏離。阿塗還從未見過如此矜貴的女郎。
阿塗用胳膊捅了捅身邊的白澤,輕聲道:“你看那紫衣姑娘好美。我見過最美的姑娘就是寨子上的阿羅姐了,可是阿羅跟她一比,卻也是遜色得多了。”
白澤看着阿塗一臉癡迷地盯着着人家,中肯的說了句:“是不錯,但是你有點言過其實了。”
看着阿塗一臉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白澤隻笑了笑沒有說話。心裡卻道:“她比你還差點兒。”這丫頭似乎不知道自己長得有多招搖,阿塗還未及笄已經出落得如此人才,等再過個一年半載,可想而知會惹得多少桃花債。
想到桃花債,白澤便又想到了那個同樣長得招搖的阿隐,笑容不由地淡了幾分。
來人站定後對着白澤行禮說道:“在下姜衡,這兩位是舍妹,阿葵和丹兒。昨夜幸得君提醒,躲過一劫,特來道謝。”
白澤和阿塗也立刻起身還禮。
白澤回道:“原來是姜氏郎君,幸會。在下陵國白澤,這位是我師妹阿塗。”
聽到白澤的名字,又見其侍從皆是行伍之人,姜衡立刻識得面前之人便是陵國國君君赢之弟,陵國上将軍,百姓稱之為殺神的二公子白澤。
他忙拱手道:“竟然是二公子救了我等,實在是出門遇貴人了。”
姜衡左右的兩個女郎聽到兄長對對方的稱呼,才知道自家商隊居然是被陵國二公子所救。看着對面彬彬有禮的二公子,姜氏如葵不由地想到:“看來傳聞做不得真,這白二公子根本不若傳聞可怖,不僅人生得俊逸,待人也親和。”
他們哪裡知道,白澤性子雖冷,但是對于可利用可合作之人從來可都是以禮相待的。
白澤看着他們三人的裝扮和跟在其身後的仆從,又聽說他們姓姜,也大緻猜出他們應該是來自六世家之中的姜家。
不同于其他的世家子弟多在兩國擔任官職,姜氏族人無一人在朝堂之中。不過他們擅長經商,又是幾百年的大世家,幾十代積累下來,中原一半的的财富已經都穩穩地掌握在了姜氏家族手中。
想到此處,白澤笑得也愈發溫和。
一旁的阿塗看着自己師兄這個表情,小心髒不由地抖了抖,怎麼看他都像在看幾隻烤熟的羔羊。不知為何,阿塗忽然替對面的羔羊擔憂了起來。
雙方都有意結交,故而在姜衡邀請白澤一起喝酒時,白澤欣然應允。
白澤指着阿塗對姜氏兄妹詢問道:“這位是我師妹阿塗,可否一起?”